早晨起来发现下雪了,室外一片银白,窗下高大的白杨枝头上沉甸甸的坠着冰枝,冷风一吹,带着刺骨寒气直袭入室,三七缩了缩露在被外的脑袋,蜷起身子继续睡。十一已经起床了,长这么大头一次真实的见到雪景,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用冷水梳洗一番后,面颊和手被冻得毫无知觉,他用手背用力的把脸颊搓热,下楼。
六点多钟的校园还很寂静,只闻风卷树梢的簌簌声,十一慢悠悠又新奇的踩着地上的薄雪,偶尔有几个同学蹦蹦跳跳的擦身而过,传来硬鞋底与地面轻微的摩擦声。
李长顺的包点笼前热气腾腾,壮实的青年小工正把蒸笼端下来,抬眼见着十一,笑呵呵打了声招呼,问他想吃什么。
“跟以前一样。”他边说边探头往里间望,没见李长顺,便晃悠到十来米外的西点屋买了两份面包和牛奶,回来放在桌边,问小工:“怎不见你老板呢?他没过来?”李长顺的居所在左侧拐进去的一条弄子里,一室一厅不到二十平的小地方,转个身都嫌挤,他和三七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还不如这铺子呆得舒服。
“他早早就来了,这会儿到市场拿生面呢。”小工麻利的把面和豆浆端上来,自己捧着个大包子站在炉前吃。那里暖和。
十一又像往常一样吃一半剩一半,两手兜着早餐袋回校,从正大道拐上侧径的人工湖瞧了瞧,那湖面上结了层薄冰,晶莹剔透,寒气逼人,湖下几尾鲤鱼悠然游动。他蹲下,伸出厚实的牛筋鞋跟冰层上敲了敲,脚猛地沉了一下,冰面裂开了,磨沙的牛皮鞋沾了些水,他赶紧跳两下,甩落。
“小心别掉下去了。”
身后有人出声提醒,他转过头,看见白衣飘然的老人负手而立,面容依然坚定平和,寒意似浸不透他单薄衣衫下的瘦削骨肉,不禁讶异:“曹老,您在学校里,是老师么?”
老人微笑点头:“你没参加开学典礼吧?”
“有啊,很闷,开始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他坦然自若道,“都不知道那些人在台上讲什么,没意思。”
老人叹了口气,慢腾腾往校门口走去。十一这才发现他背后拿着那只熟悉的大狼毫,不知是否是要去桥上练笔。
此时已近七点,校园里学生走动频繁,老人一路过去,迎面走来的学生无不微笑致意,极是恭敬。
回到宿舍,三七和兴中华已经在穿衣,他把早餐放在桌上,随手抽了本书翻看,等两人梳洗毕,一同上教室。
下午的解剖与透视造型课过后,三七打电话给叶加,叶加说:昨天傍晚去医院时,发现绿毛已经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了,可能是因为早上看他的时候跟医生随口说起医药费太贵,他是怕到时候找他要,所以急急跑人。
三七闷了半晌,才说要跟他吃饭。那头应得爽快。
两人收拾好东西下楼,十一忽然顿住,匆匆返回宿舍把装了帽子的标致小袋拎上。
去到酒吧时,看见叶加正懒懒坐在场中小台上唱歌,一身淡色衣装,生生压下面容里的艳丽,看着如薄霜初融般清峻淡泊,满室苍悠笛声、小提琴声及手风琴声中,他的音质低沉,一垂眼一蹙眉间带着点沧桑和意兴阑珊,口中反复吟唱:Iwasgandfoof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