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个邻居比起来,冯家来的人显然见过大场面,说话不哆嗦,人也不发抖。
来的这个叫冯苔,五十出头,身体康健。她是冯母的妹妹,算起来冯阮得叫她一声姨母。
冯母一脉就两个女儿,巧的是两个女儿都没有孩子,冯阮说是有个儿子,可到底没闺女啊。这说明什么,说明珍宝阁在冯宁死后会落到冯苔这一脉的手里。
可冯宁不按常理出牌,她恼恨冯家人害死了她夫郎跟女儿,死活不愿意从冯家过继血脉,说是这泼天富贵将来就是尽数散去,也不会给冯家人留有一文。
她任性至极,偏偏亲姐姐又是朝中右相,有冯阮的人保护着,导致冯家人怎么下手都弄不死冯宁。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搬倒冯阮,她们乐意出来做这个证。
冯阮没了,冯宁还会远吗?
冯苔恨不得冯阮今日就定死罪,这样冯宁举办的“品鉴宝物”活动便不能进行下去。
珍宝阁对外说举办此活动是选拔对宝物真假有辨别天赋的人,唯有冯家人清楚,这活动是冯宁给自己选继承人的。
冯家人本来就打定主意,冯宁不好杀,但参加活动的人里,谁最有天赋,便杀了谁以绝后患。
今日便是活动开始之日,结果在黄昏时就能出来了。
要是早上冯宁的亲姐姐死了,亦或是被定了罪,冯苔就不信那丫头还有心思选什么继承人。
“皇上,草民作证,她就是我姐姐的亲女儿,珍宝阁阁主冯宁的亲姐姐。这些年,她可没少跟珍宝阁来往,姐妹两人关系也很好,并未因分离多年而有半分生疏。”
冯苔给出致命一击,“冯阮从珍宝阁走的账,我都着人记下了,若是不信,可找人去查。”
每次冯阮快升官的时候,都会从珍宝阁取走一大笔银子,这银子到底去哪儿了?
买官了吧,行贿了吧,总归不可能拿出去撒着玩吧。
听闻冯相在外面好几房外室呢,若是没有银钱,如何“金屋藏娇”?
冯阮像是放弃挣扎,只垂着头,语言苍白无力,“臣没做这些,皇上您要信臣啊。”
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话要说,证据已然如此,她狡辩不了。
梁夏手搭在龙椅扶手的龙头上,“冯阮一案,着司合力去查,一月之内,朕要结果。”
司的名大臣出来领旨,“是!”
证据已经摆出来了,但梁夏需要核实。
“这期间,冯阮停职待查,禁足府中,配合司调查。”
冯阮垂眸,“是。”
季田两人闻言微微皱眉,彼此对视一眼。
事情多拖一天就有一天的风险,她们选择今日陡然发难,就是想打冯阮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言佩现在行事多变,御史台还没能完全掌控她,要是言佩儿这边出了点变故,御史台可全白忙活了。
田御史最先没忍住直接站出来,季大人伸手去拉她的时候,她人已经走出列。
田御史似乎忘了龙椅上坐着的人是何年龄。
季月明神色担忧,心里怪田姜太冲动了些。
田姜抬脚出来问,“皇上,证据已经板上钉钉,人证物证具在,为何还要司去重审?一个月的时间,未免太久了点吧。”
李钱心里咯噔一跳,可能因为当过皇上,所以被人挑衅威严的时候,他心里最是不爽。
可御史们干的就是这个活。
李钱朝梁夏看过去。
梁夏手从扶手上收回,放在腿面上,抬眸朝田御史看过去,“田姜啊。”
她慢悠悠道:“朕的决定,何时需要御史台批准才能执行了?”
“御史台的权力,高过皇权了吗?”
田姜被问到脸上,这才陡然回神,“臣不敢!”
她暗骂自己竟鬼迷心窍神志不清,完全忘了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是小皇上梁夏,而不是那个昏庸的先皇。
她下意识维护御史台的威严,却忘了跟皇权比起来,御史台不过是被赋予监察之权的一个小小部门而已。
田姜双膝跪地,头磕在石板上,“臣失言了,还请皇上宽恕,臣只是太心急了,怕奸佞之臣有机可逃。”
“你若是这般说,那便是不信我们司的能力,”大理寺卿一个中臣,两边都不依附,此时站出来说,“臣倒是不知道,御史台何时有查案的职权了,人证物证居然都有,像是早有准备。”
众臣像是被人突然点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御史台越距了。
田姜上身伏地,几乎趴在石板上,“臣一颗心为国为民,饶是一时心急,也绝无僭越之意啊!”
梁夏目光再次朝言佩儿看过去,“关于冯阮一事,谁还有话要说?”
朝上没人言语。
冯阮一案虽然待查,但御史台的确已经把证据摆出来了,司会审,只会审出冯阮更多的罪证。
今日这场言语权力的厮杀,终究是御史台赢了。
御史台简直赢麻了,说不定此事之后,连廉鹤都能顺势保下来,齐敏是否冤枉,重要吗?
冯阮今日要是被直接定了罪,往后御史台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一定正确。
御史台的威严,仅仅次于皇上而已。
可御史们,本就是不惧权威啊,她们干的就是顶撞皇上忤逆皇权的活儿。
众臣原本以为,这朝堂之上,是冯阮一手遮天,如今争斗一番,竟发现真正做主的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御史台。
李钱环视一圈,满朝文武,那么些人,已经无人肯为冯阮出声,没有人顶着御史台的风往前走。
李钱叹息,正要开口喊“无事退朝”,就见梁夏微步可查地朝自己摇头。
她在等。
季月明也意识到皇上在等,等一个人站出来,就在她回过神的时候,言佩儿已经突然朝旁边迈了一步。
“我——”
言佩儿刚开口,就被季月明一玉板抽在后脑勺上,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白头晕想吐。
如今天色不过蒙蒙亮,光还没照在太和广场的地板上,别人看不见言佩儿被人敲了闷棍,只有言佩儿觉得疼。
季月明这一板子抽得极重,像是演练过无数次。言佩儿已经摇摇欲坠,身形不稳,季月明都已经做好打算,上前扶她,同时说“言大人旧伤未愈晕倒了”。
可偏偏,风一吹就能倒在地上的人,晃了两圈又咬牙站直了。
言佩儿疼到眼泪不受控制的在眼眶里打转,视线都是朦胧模糊的,她硬是掐着自己的大腿,艰难抬脚往前,像是顶着寒风前行,哽咽出声:
“皇上,臣言佩,有话要说。”
她今日若是不说,下完朝就彻底没机会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