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虽然我本身妥妥的是个意外,但起码也是在爱与期待中降生的。即使对我的到来感到厌恶和失望的人更多,但我还是很感谢妈妈当初的决定。正因为这样,我才会有机会偶尔幻想,假如当初父亲知道了我的存在,他会不会像妈妈一样也期待着我的降生?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出现过两三次,因为我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没有勇气去寻找真相。
在我幼年时期漫长的记忆中,‘爸爸’这个词背后的意义,就只属于妈妈的睡前故事,还有一张泛黄折角的老照片。我从没亲眼见过他,他也从没见过我。
我不知道我的生父和妈妈是如何相爱的,说真的,其实我对这个故事不是很感兴趣。自从幼年开始,同龄孩子的嘲笑、亲戚们的唾弃和失望,这一切的遭遇原因都来自那个几乎不存在的异国父亲。
少不更事的时候我曾怨恨过他,步入青春叛逆期之后我也矫情的钻过类似‘要是我从来没有出生过就好了’这样的牛角尖。但事到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不少,想法逐渐成熟,只觉得我们天各一方各自安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一辈子不见到对方也行,他永远不知道我的存在也行。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是这么豁达的人。看开这件事的触发点一共有两个,其一就是某天在电视上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我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居然是那个人,毕竟我们长得一点也不想,或者说我的长相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混血感。但自那之后我就没再怪罪过他,甚至还有点庆幸。
可以说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种天生就属于镁光灯下闪闪发光的绯闻制造体,肯定会有无数我们这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苦衷吧。
虽然每次我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心里总带着一点吃不到葡萄的酸涩感。
其二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我的、并且是唯一会在这件事上感到受伤的人,我的妈妈,在我八岁的时候离开了这个世界。小时候的我在这件事的立场上只是个附属品,收到大部分白眼和冷落的人都是她。但她生前从未说过一句父亲的坏话,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他呢?
只是偶尔在看到关于他的消息的时候,还是会替妈妈感到一点委屈。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我表面上再怎么嘴硬说自己看得开,但心里的结还存在的清清楚楚。十几岁正是人做疯狂的事不计后果的年纪,我仅剩的一点叛逆促使自己在外婆一家的责备和老师同学们的复杂眼光中拼了命的学习一切我不熟悉的知识,然后在所有人的反对意见下义无反顾的报考了哥谭大学的音乐剧系。
报考这所学校来自我一点隐秘的、不服输的私心,因为那张老照片背后的签名和赞助人的签名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我发誓自己根本没想到他真的会注意到我,而且联系来的如此之快——我甚至还没有正式入读哥谭大学,目前只是在参加初试后的复试集训,虽然考官说复试集训的机会就几乎可以算作录取通知书了。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但真正到了电话里那个低沉深厚的嗓音说出“我是布鲁斯·韦恩,你的亲生父亲”的一刻,我还是很不争气的死机了。
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有人开的恶劣玩笑。我的心跳随着自己的沉默而飞快加速,抓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指尖发凉,脸却变得滚烫。
窗户边的电子日历显示今天是一月一号,我使劲儿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很疼。
很好,这不是梦。
哦天呐,祝我自己生日快乐!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简直是最棒、最糟糕,也是最难以预料的生日惊喜。
我不能违背内心说自己没有期待过这一幕,真的,我是个内心戏超多的人,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用脑子把这个虚拟场景做了无数种不同情况下的演习。比如在街上偶遇、找到我北京的家里、在我未来毕业后的百老汇首秀上、在妈妈的坟前……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幻想过那么多种可能性之后,我会在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这天,也是妈妈的忌日——收到这通电话。
对方很礼貌的等候我的回答,丝毫没有心急的样子。我曾经在某篇报道上看过,据说这种级别的富豪在每秒钟的收入就能超过有的人辛劳的一辈子,比如说我这样的小平民。
哇哦,我在心里感叹,我也是咖位大到一句话能让大富豪耐着性子等的女人了。
不过胡思乱想想归想,卡在这种关键时刻,我赶紧拼了老命用最快速度找回自己的舌头,然后干巴巴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