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炒饭有没有,来一份蛋炒饭。”
脖子上挂着围裙的中年男人正和一个中年女人坐在一个炉子旁边看着手机,见有客人来连忙起身,“有有有,你先坐。”
“好嘞,别放葱,”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随后抽出一张纸巾随手擦了擦桌子上的油污。
谭嘉平往后厨走,他的背微微弯曲,一双手也是布满了硬茧。
而坐在那里的中年女人就是他的妻子连素,连素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被扎在脑后,头发看起来很是枯燥,发尾微微泛黄。
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短袖外面套着个围裙,她一张脸瘦黄瘦黄的,嘴唇干枯,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常见的普通人。
她耳朵上倒是戴着两个金耳环,脖子上也戴着一条细细的金项链。
连素手里拿着笔,正在本子上记着今天的账。
她正写着呢,余光就瞥到了有人进门,连素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上身穿着衬衫,下身穿着一条休闲裤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的模样看起来怪眼熟的。
连素想了一会儿,寻思着这不就是和她老公长得挺像的。
特别是那双眼睛。
“你吃点儿什么?”连素问道。
陆望富看着这家小小的早餐店,店里的墙壁上也都是泛黄的痕迹,墙上挂着一张菜单,最便宜的竟然才一块钱。
而这饭店里的陈设也十分老旧,店里摆放着几张木桌子,最靠里面是一个柴火灶,然后就是后厨。
后厨那里还开了一扇窗,窗户上面也不免沾了一些新的油污,里面有个拿着锅正在忙忙碌碌的男人。
陆望富挤出一个笑容,“我想吃梅菜扣肉,能做吗?”
他小时候最爱吃妈妈做的梅菜扣肉,每回他都会把梅菜和米饭掺和在一起,这样子他能吃三大碗。
说罢,他也挑选了一张能够看见后厨的桌子坐下。
连素停了一下笔,“有,就是时间要慢点儿,三十六,你还要点儿什么不?”
陆望富看了一眼菜单,“不用了,就这个。”
“梅菜扣肉一份,”连素冲着后厨喊了一声。
很快后厨就应了一声好嘞。
陆望富坐在那里看着那后厨里忙碌着的男人,男人的侧脸只是一眼就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都是一样高挺的鼻梁,鼻头圆润有福。
“你们这家店开了多久了?”他忍不住开口道。
连素将记账的本子合上,笑盈盈地说道,“那可快二十年了。”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陆望富点点头,“我是庆丹明永城的。”
“哦!”连素表情夸张的哦了一声,“明永的啊,我公婆年轻时还在那儿打过工呢。”
她笑嘻嘻地,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望富的手放在大腿上紧张地发抖。
陆望富听到这里心中的确信已经达到了九分,他平缓了一下呼吸才咧着嘴笑了笑,“那倒是巧了。”
“你们在这儿开早餐店租金应该不少吧?”
连素起身将账本放进柜子里,“一年十几万呢,也就是为了孩子上学的时候方便点儿。”
“你们孩子还在读小学啊?”
“那怎么可能,现在都快高中了,儿子高考都考完了,姑娘还在读初中,当初就是想着让他们读小学方便嘛,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连素说起来笑容满满,“您家里呢?”
陆望富尴尬地笑了笑,“我离婚了,孩子……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一旁听着的小伙子嘶了一声,“那大哥你是被戴绿帽子了啊。”
他说完之后忙捂着自己的嘴,“我说错了,对不住。”
他怎么能揭别人的伤疤呢。
连素听到这里心情也有些复杂,她害了一声,“人生在世,就是那样儿,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说不定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陆望富嗯了一声,“我也没太伤心,哈哈,你们不用这样。”
“就是我在这个世上都没什么亲人了,一个人也怪难熬的。”
他说到这里,谭嘉平端着一盘蛋炒饭出来,“亲人亲人,处着处着就亲了,我还不是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
“老弟你也别想太多,这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好日子总会来的。”
陆望富看着他的模样,只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他用手抹了一下,看着这个脸上爬满了沟壑的男人。
男人一张脸和他记忆里父母的模样极其相似,他长得就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唉,怎么还哭上了,”谭嘉平将蛋炒饭放在那小伙子的桌上转身就见着陆望富在抹眼泪,他忙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
“兄弟别难过,你就好比说我,我小的时候还和我爸妈走丢了,我那时候哭得天昏地暗的,都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是被现在的爹妈捡到了,他们陪我等了好几天,没等到我爸妈。”
“唉,后来他们也走了,但是你看,我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陆望富听着他说的,脸上又哭又笑的,喜的是这真的和大师说的一样,哭是就因为那场意外让他们分离那么久。
“你是不是叫谭嘉平?”陆望富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说话的声音也一颤一颤的。
谭嘉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晓得的哦。”
按理来说他一个外地人,怎么会晓得他叫谭嘉平哦,莫不是听来这里的熟客讲的。
陆望富起身,胸口起伏不平,他抿了抿唇,“哥。”
谭嘉平看着这个男人的嘴唇都在颤抖,他皱着眉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你……你这是做什么哦。”
“你其实叫陆望仁,当年……”陆望富说话断断续续的。
他从未觉得如此紧张过,以前他谈生意的时候都能云淡风轻,后来生意失败了虽然觉得难受,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子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
或许是他的父母早亡,他这辈子都还未能孝顺他们,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后来他有了家庭,却又遭到背叛。
陆望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里是不是渴望着亲情这种东西。
直到现在,他才算明白,又或许从他听到大师说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这是有些相同血脉的人,是世间最亲近的人。
陆望富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淘淘。”
“那年我们一家人去城里看望亲戚,结果不小心走散了,爸妈到处找你,最后只找到了一具小孩儿的尸体,那个小孩儿是被淹死的,脸已经看不出来模样了,爸妈就以为那是你。”
“我那时候才两岁,还什么都不知道。”
谭嘉平听着他说的话,再一看这个和自己面容相似的男人,他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说话牙齿都有些打架,“你,你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你真的是我弟弟,淘淘,原来当时是这样,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的,一旁吃着蛋炒饭的小伙子都看傻了。
“怪不得你们长得这么像,”连素说道,“他刚刚还说他是庆丹省明永城的。”
“这不就巧了!”
陆望富没有着急回答那个问题,他反倒是说起了爸妈的名字,还有他哥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又说起小时候家里的布局,院子门口种着的李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