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站在原处的杜世城眯了眯眼。
当年就是看上周氏人高马大屁股肥,是个能做活会生养的,才三媒六娉地娶了给大金做媳妇。一晃小二十年了,这在娘家做老巴子的骄横劲一点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
杜世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日大金脱口而出的分家,一定是周氏撺掇的。他的儿子他清楚,那就是个属算盘珠子的,不拨不动。他那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活泛过?
再说谢氏,县城里的破落户,市侩狡黠。但拗不过三金喜欢,谢氏嘴甜会来事,能哄老婆子高兴。这一房原也没指望他们真能下田下地做活,只要给杜家争脸,光耀门楣就行了,可现在也是不省心。
杜世城转念想到二房,这家里的种种变故,都是二金出了事以后发生的。好比一间屋子抽了梁,倒是迟早的事。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呢?
二房的许氏性子温婉,行事规矩,虽说是二金半道捡回来的,却浑然不像农家女,也不似谢氏市井般招摇。起初问过,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后来竟不了了之了,身世来源倒成了个谜。
二房一屋子的丫头,按他在家的留意观察,也不似老婆子说得那般懒惰,家里的活十之都是她们做的。
杜世城把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在心里过了一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罢了,与其以后闹得不可开交再分家,还不如趁现在还没撕破脸皮,好歹以后还讲点父子兄弟情义。
“孩他爹,你真……”魏氏眼巴巴地看着杜世城,欲言又止。
“你不也看到了吗?纸哪能包得住火!”杜世折回房里。
周氏心不在焉地整理被褥,眼角余光偷瞄公爹阴晴不定的脸,心里直打鼓。上次大金说到分家,立时把公爹气得吐血了,到今天还没好利索。这次要再出点什么事,婆母会不会直接让大金休了她呀?
过了一会儿,周氏见公爹没什么事,转身回屋了,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只觉得家里不能待,挎上篮子到射山湖找儿子去了。
谢氏听见分家两字,先是一懵,后来躺在床上,心里一合计,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这一大家子十几口子住一起,上头有公婆管着,下面有妯娌盯着,吃、喝、玩处处掣肘,她早就厌烦了。若是以后只有四个人,手上有收租子的活便钱,地里有粮食,自己当家做主,这日子还不美翻了!
杜梅回到家,院里静悄悄的,只见到满地的水渍横流,不禁皱了皱眉。这里好像是发生了什么灾祸现场一般。她把药放在厨房吊着的篮子里,就回了自己屋。
三个小的都在屋里陪着母亲,见大姐回来了,争抢着向她述说刚刚发生的事。她们叽叽喳喳地东一句西一句,把杜梅吵晕了。
“三妹四妹,你们别说了,让你们二姐说。”杜梅打断她们。
“哦。”杜桃和杜桂关上了小闸门。
“是这样的……”杜樱绘声绘色地把刚才的事完整地说了一遍。
“外面的水是杜杏泼的?”杜梅有点不相信,她这个堂妹看着斯斯文文的,性子却这么烈?
“那还有假!四妹的嘴都张成这样了。”杜樱指着杜桂,学了她的样子。立刻招来杜桂抗议的小拳头。
三个小的
,笑笑闹闹地滚到床上。
“梅子,你别担心,分家就分家。你爹虽不在了,你阿爷也不能把我们撵到外头去,我多接点绣活,有手有脚的,饿不死。”许氏看出杜梅脸上的担忧,拍拍她的手。
杜梅转头看自己的母亲,她父亲走了,母亲不知哭了多少回。以致杜梅一直觉得在这个家里,最需要保护的就是她娘了。但就在刚才,她第一次觉得,她的母亲才是她们姐妹最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