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需要一周到两周时间,不过从刚才你所看见的树汁的新鲜程度来看,恐怕已经完成复苏了。’【红小姐】的语气越发凝重起来。
‘我的父亲,可不如母亲般仁慈,倘若让它知道我在帮助你,恐怕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石膏头少女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柳鸣溪心道从【红小姐】之前那般模样便可知晓一一,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石膏头少女口中的哥哥恐怕也是【纵恣之男】势力中的一部分。
【红小姐】先前在试图诱骗他的时候,便提到过“血宗”的事情,在彻底收服了石膏头少女后,柳鸣溪便顺利地询问到了更多的事情。
所谓“血宗”便是一个信仰怪谈的邪/教组织,其中的成员基本都是如同京越镇的松尾太太一般,对怪谈的狂信徒或者一些为了获得力量无所顾忌的亡命之徒。
而这个邪/教组织便是由【红小姐】和她的兄长【白先生】共同建立的,而所推举的所谓神明便是两人的父亲,而想要教中至高权柄的自然是【红小姐】和她的兄长两个怪谈。
虽然石膏头少女声称自己与兄长共同管理“血宗”,但是从它近乎一问不知的状态来看,这恐怕只是名义上的。
况且【红小姐】似乎也并不经常和自己的兄长见面,即便见面,也是和附着在信徒身上的兄长交流,几乎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白先生】的真身。
只是不知道骨肉森林实际上的主人是否参与了这个宗教,如果他们还需要对付一堆邪/教徒,那便棘手了起来。
柳鸣溪把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石膏头少女的回答让他稍稍安心。
‘父亲应该并不知道这件事,我和兄长先前都以为父亲不会醒来,否则万万不敢以他的名义行事的,只是兄长似乎一直都很执着于让父亲苏醒,我并不确定他有没有得到消息。’【红小姐】声音弱弱地说道。
柳鸣溪将这些记在了心中。
这时爬到树上看路的金爱媛也从树梢上下来了,还掰下来了几根树枝。
“这么快?”柳鸣溪惊叹了一下少女的速度。
“别提了,上面不能久待,你先前说这片森林像是一只动物果然没错。”橘发少女的脸色不太好。
“上面的空气闻起来很清新,我想着在上面应该已经脱离了骨肉森林的影响范围,本来摘掉护目镜想看得更清楚,顺便透透气,但是却差点发生意外。”
“我爬上去后,摘掉护目镜立刻朝深处眺望,明明没有风吹过,那些树木却十分规律地挥舞,简直就像是在朝我招手,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树枝边缘,好险没掉下去。”金爱媛心有余悸地说着,她已经重新戴上了护目镜。
尽管从树上掉下去对于少女的身体强度来说也许并算不上什么,但是这种足够让人的思维脱离控制的反应还是足够让两人警戒。
“看起来这里的树丛还有致幻的能力,我想戴着塑料护目镜应该也能够起到屏蔽幻觉的作用,爱媛,你之后千万不要随便拆卸护具。”
柳鸣溪赶紧对着橘发少女嘱托着,从少女手中拿过树枝。
有些树枝像是剥了皮的马蹄,有的则像是没有皮肤的鸡翅,甚至还有类似鱼鳍的结构。
这些都还好,当看到最后的树枝时,柳鸣溪的面色变得沉重起来。
他神色晦暗地看着金爱媛顺手折下的最后一根树枝,如果说之前的树干还只是与普通动物的骨骼相似,那眼前的枝干可以说是与人类的手掌如出一辙了。
这是一根从外观上来看,除开手指的数目不对,其他的部分基本与人类手臂无异的肉质树枝,从横截面来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忽然想起了报告中所说的内容,情报中提到,在骨肉森林的肉类中检测到多种生物的dna,其中是否存在人类呢?
被视为生命禁区的地方,除了走失牲畜以外,想必也可能吞没过人类的生命。
这座森林带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红小姐】的父母相互仇视,而他的血液被【节制之女】加持过的原因。
他能够感觉到这片森林在排斥他,就像是白细胞排斥身体的入侵者一般,但同时也感觉到这片森林对他扑面而来的食欲,无处不在的欲望几乎想要将他吞噬。
这座森林,更像是一个正在孕育着什么的怪物工坊,血腥味有时候并不仅仅意味着杀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新生。
那些存在于骨肉森林中的“奇美拉”,也很耐人寻味,既然曾经吞噬过人类,就连森林中的树木都展现出了趋近于人体的分化。
但是这些游荡在森林中的生命,却仅仅得到了近似于牲畜的智力评估,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生物其实只是一些失败品,而真正即将在这片土壤上诞生的生命还在酝酿之中。
并且,隐隐约约地,每当在【肉林】中走动时,柳鸣溪都能够感觉到其他人的心跳。
他确信这个心跳并不是来源于身边的少女,而且这种响动,当他停下脚步时便消失不间了。
这个心跳,很特别,他甚至对于这个心跳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柳鸣溪将自己的猜测选择性地和少女说了一下,看到金爱媛绿色的眼睛中满是认真才放心下来,橘发少女虽然冲动好战,但是在正事上并不会马虎。
在听从了【红小姐】的建议,以及义眼中的情报的警告之下,柳鸣溪并没有在这里使用【酒池】的赐福的想法。
由此一来,黑匣子的另一种形态暂时也不能启用。
不过从柳鸣溪和金爱媛一路上遇到的“奇美拉”的强度来看,情报书的评估并没有出现问题。
这些加强版的家畜不过是模样奇怪而已,仅仅是普通形态的菜刀就足够应付,更不要说他身边还有一个战斗的好手。
外围除了偶尔游荡的几只怪模怪样的混合生物几乎没有任何阻拦,两人很顺利地就走到了内层。
内层和外层的分界线非常明显。
内层的树木肉眼可见地比外围的枝繁叶茂许多,并且高度也更胜一筹。
层层堆叠的血肉枝干几乎无法看见缝隙中的天空,但诡异的是,林间并不显得昏暗,反而处处笼罩着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而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更加潮湿和黏,如同软烂的内腔组织,当柳鸣溪从地面上抬起脚的时候,甚至能够看到鞋底沾上的足以拔丝的粘液。
当进入内层的时候,柳鸣溪在行进中所听到的心跳声似乎消失了。
但说是消失也并不明确,这个声音变得更大也更明亮了,但是却诡异地与柳鸣溪的心跳声合一为一,让他有时候分辨不出来这样的声音究竟是来源于体内还是体外。
五感的灵敏度在进入内层起就被柳鸣溪提升到了极致。
但是他依旧无法分辨这种似曾相识的心跳声的来源,尽管这比起对于他意识上的迷惑,更像是一种来自熟知者的呼唤。
只是柳鸣溪无从知晓这样的呼唤究竟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在两人踏入【肉林】内层的一瞬间,在【肉林】的深层地下,在盘根错杂的树根之间,浑身皆白的未知生物忽然有了反应。
白色的物体在黑暗的地下不断地变形着,像是完全掌握不了自己此时的形状,又像是没有意识地挣扎着。
比起称它为一种有体积有质量的东西,它更像是一种色彩,一种代表了“虚无”又或是意味着“吞噬一切”的色彩。
天地间无即是空白。
这团混乱的白色生灵时而显露出一张痛苦而扭曲的人脸,时而长出牛一般的角来,时而又忽然如同刺猬一般长出无数针状的毛发。
但无论变为何种外形,它似乎都在不断地迭代着。
过了半晌,一个黑色的豁口终于出现在了白色生物的表面,宛如一道突兀的裂痕。
那是一个口器,在搜索了自己的基因列表中的无数排布顺序之后,【白】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声音是一种超然的媒介,它需要呐喊和嘶吼。
一种无法被人类听到的声音传遍了骨肉森林的地下,所有树木的根须都因为这样的声音瑟瑟发抖,像是具有生命一般把自己从原来的位置拔出来,根系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如果有人能够捕捉到这个声音,大概就能够明白它的意思。
这个纯白的怪物在大声吼叫着:
“妹妹”“妹妹”“妹妹”…………
不过这样声嘶力竭的信号,最终还是被捕捉到了。
在距离骨肉森林不远处的山脚下的一处寻常的木屋中,正坐着一名在擦拭□□的青年。
这是一处最寻常不过的山中木屋,所有猎户的住所大致如此。
但是这间木屋正厅之中,却诡异地供奉着一个诡异的符号。
如果柳鸣溪在这里便会觉得眼熟,这个符号与【红小姐】的印记十分相似,却又有微小的变化,像是把两个符合融合在了一起,耀眼和红色与虚无的白色交织。
青年面前的小木桌上,则放着他的食物。
这些食物却足够诡异,这些食物像是在冰箱中存放了许久,许多肉块上甚至还带着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