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是光!
可那片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完全淹没了她。
她突然倔强的扭头朝宋培风看去。
她个子矮,列队排在前面女生的队伍里,宋培风个子高,排在男生队伍的后面,她一眼就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果然,他也在看她。
他望着台上,眼里带着欣赏的笑意。
这让一向自信的她,内心倏地涌出自卑的情绪。
过去她一直很自信的,从小,身边所有人都在夸她,夸她成绩好,夸她皮肤白净,她一直都很骄傲。
到了初中,她脱离了村里的环境,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出众,可她依然骄傲,尤其是在江柠和江钢琴面前。
因为她爸是大队书记。
到了高中后,她就越发的泯然于众,她身边的人个子都在长高,只有她,初中是这么高,现在还是这么高。
镜子里的人皮肤依然那么白,粉粉嫩嫩,像个面粉团子。
可她的脸型也像面粉团子一样圆,偏偏她长了一双小小的眯眯眼。
即使再自信的人,脱离了村里人的夸赞,在意识到自己原来长得如此普通,却喜欢上宋培风那样成绩好、人品好、长得好的人后,心底难免也会生出自卑的情绪。
如果江柠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或许会告诉她,一切让你生出负面情绪精神内耗的人,都不是适合你的人,喜欢可以,欣赏就行了。
可江柠不知道。
也没有任何人对她这样说过,她就越发的自卑和自我内耗。
她看看台上从容自若的江柠,又看看宋培风。
忽然间心中产生了一股错觉,好像这两个人才是一个世界的,而她,明明是宋培风的同班
同学,却离他们那样遥远。
江柏也在抬头看着英雄碑下镇定自若讲话的江柠。
童金刚趴在江柏肩膀上,抬头望着高台上的江柠感叹地说:“咱妹子可真优秀啊,咱们学校的学生代表居然是咱妹子啊!”
他们是想都想不到。
他们还以为会是高二的学生呢。
江柏也是满心骄傲。
这一刻的妹妹似乎离他很远,远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真实的世界是如此的贫瘠,可妹妹仿佛已经站到了他遥不可及的高处。
一阵如雷般的掌声惊醒了江柏,江柏看着妹妹,从那遥不可及的高处,又一步一步走回了他的世界,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江柠讲完后,向台下鞠躬后,她得到的掌声丝毫不比前面吴中的宋培风弱,众人完全没有觉得,她的风采不如吴中,甚至在她读稿时,他们的目光是全部集中在她身上的,完全忘了上一个人的讲话。
她微微欠身将话筒交还给了主持人,说是主持人,其实就是吴中的老师。
江柠是双手将话筒递还回去的,老师也下意识的双手接了回来,望着下面同样如雷的掌声,才开始念下一个高中的学生代表。
台下孙校长和张主任的脸色已经放晴了,张主任更是使劲的鼓掌,手心头拍红了,哈哈笑着对孙校长说:“我就说要选她当学生代表吧?就是有大将风范!你看看你看看,还能脱稿讲话。”
他眼睛瞄了下吴中那边,“老汪还以为只有他们学校的学生代表能脱稿,我们一中就不能?他怕是为这一天准备许久了,就想在全城的学校面前压我们一头,哈哈,算盘落空了!”
他们当时还真担心,江柠回接不住宋培风的演讲,直接上去拿着个演讲稿磕磕巴巴的念稿子,那前后一对比,他们一中不是比吴中差远了?
谁知道江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如此稳得住,风采丝毫没有比吴中的宋培风差,要知道宋培风父亲可是县里一把手,从小到大这样的场合不知道见过多少,能够有那样的风度,他们完全不奇怪,可这小姑娘却是农村考上来的,气场也能丝毫不弱于他,着实让他们意外了,可不得高兴吗?
他还特意朝吴中的汪主任眨了下眼睛,笑了一下。
汪主任此时已经收敛了笑容,被张主任的wink给辣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脸,心里哼了一声:看他那张得意的老脸,得意个什么?他们吴中的宋培风难道差了吗?
二中的学生代表上去讲话的时候,都快紧张死了,他一直在默念自己写的稿子,一直到上台前一刻,他还在纠结,自己是要脱稿讲,还是照着稿子念。
可他上台后,望着下面乌央乌央的黑色人头,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词都想不起来,只好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写的稿子,在吴中老师举着话筒的帮助下,僵硬地念完了稿子,自己在台上具体说了什么,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连最后的鞠躬都忘了,同手同脚的下了英雄纪念碑的高台。
之后就是一个学校一个学校的上台,全都是对着稿子念,直到最后一个小学学校的小学生,声情并茂的念完了她的稿子,才终于开始了返程。江爷爷沉着脸说:“这可是家门口的山,
真要烧起来,
住在这里的几个村子都得烧光,你承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好好好,不抽不抽!”见江爷爷真的生气了,说话的人忙将点好的烟给掐灭了。
江爷爷是一路走一路检查,每个坟堆前都检查的很仔细,遇到没烧完的火堆,就连忙铲土将冒着烟的火堆埋上,再在附近仔仔细细的搜寻,看有没有飘出来的火星。
江爷爷和江叔爷爷都在巡山,江家的祭祖活动是江大伯带着他二个儿子去的,等做完祭祖的工作,江大伯习惯性的带着二个儿子,去帮江爷爷巡山,直到半下午没什么人了,才拿着铁锹对江叔爷爷说:“每年清明给老头子巡山,都干习惯了。”他笑着说:“小叔,明年我就不来了,换国安国良来帮你巡山了。”
江大伯的个子很高,但他二个儿子的身高都有些遗传江大伯娘,身高只是中等,二个儿子,长子的脸直接复制粘贴了江大伯娘,次子的脸就直接复制粘贴了江大伯,次子因为年轻,现在看还不明显,二十多年后,前世江柠某年过年回来,二堂哥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江大伯。
江大伯他们走的时候,手里也没空着,去后山挖了两蛇皮袋的鲜笋回去了。
几乎每个清明节回来上坟的人,都会带上菜篮子和铁锹,铁锹一来可以爬山当手杖用,很多坟堆已经被疯长的杂草荆棘覆盖,路都没有,得要临时用铁锹重新铲出一道路来,坟堆旁边的杂草也要用铁锹砍一砍,修一修,不然第二年可能就找不到坟头了。
铁锹还有个用途,就是挖花草。
杜鹃花、金银花、野枸杞、野山楂,很多在吴城、邻市、镇上定居的人,舍不得花钱买花买草,就在这一天到山上挖几株花苗带回城,后山的竹林,更是被挖的坑坑洼洼,一片狼藉,只要是露头的鲜笋,没有一棵能够在今天逃脱人类的铁锹和魔爪。
下午山上人渐渐少了,只偶尔才能听到一声短促的鞭炮声。
江爷爷见没什么人了,又仔细巡视一圈,与巡那头山的江叔爷爷碰头,确定没问题后,两人一起去山神庙那里,将山神庙附近的各种烧纸的纸堆火全部灭了。
山神庙在山脚,但沿着山神庙上去的这一路,全是坟。
当地的老人都还挺注意保护老家的山林,烧的纸堆,都会用土掩埋灭火,但很多年轻人却不管这些,反正山被烧了也不关他们的事。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江叔爷爷邀请江爷爷回小屋吃饭,江爷爷把铁锹给他,说:“我就不去了,天快黑了,我下山到桂香那里随便吃点。”
桂香是江大伯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