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打工的第八十五天 她还是个孩子

“你不玩聊天室吗?真可惜,还蛮有意思的,特别是成员ip在池袋的聊天室,他们的生活可精彩了,天天都在犯罪……我开个玩笑,可别害他们聊天室被封了。”

“普通人的做法大致可以分为上门求证、搜查证物、报警、保密受害者身份等待判决一系列步骤。虽然耗时长了一些,但合法,小莓作为受害者也能得到许多警察的同情,再被送入收养家庭,过上美满幸福的光明人生。”

威雀威士忌笑了笑:“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必手染鲜血背负杀人的罪孽实在是太好了,死后可以上天堂呢。”

“你想上天堂吗,小莓?”她低头问怀里的女孩,“亦或不惜下地狱,也不要别人施舍给你的正义。”

高田莓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声音细小却坚定:“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看。”黑裙女人朝波本微笑,“这才是她想要的。”

“我可以替她开那一枪。”威雀威士忌慵懒地说,“毕竟我是个对无辜者下手也打心底无所谓的坏人,但有什么意义?让小莓高兴,还是让你高兴?”

她恍然:“波本或许会高兴呢。比起让小孩手上沾血,我这种指甲缝里血渍拿消毒液洗都擦不掉的罪犯即使多背上一条人命也没有十九层地狱可下。”

波本很早就发现了,威雀威士忌对同伴十分体贴。

她包容同伴的善良、怯懦和犹豫,不像琴酒要求手下人冷酷残忍,“就算是犯罪组织的成员也没必要天天犯罪,做个善心人给自己积点德没什么不好”,是佛系上司。

和她组队,脏活基本是她动手。

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把本该两人平分的罪孽一力担起,波本从前思考过理由,总不能因为她是个好人吧?

他现在得到了答案。

因为手上沾的血太多了,拿洗洁精消毒水洗衣粉漂白剂一起洗手都搓不掉指缝里的血,黑裙女人不禁气恼地甩了甩被水泡皱的手:烦人,不洗了,摆烂。

你不想脏手?问题不大,文书工作报告会写吗?ok,这部分给你,人她来杀。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介意替高田莓开那一枪。

到底出于什么理由,威雀威士忌非让高田莓自己动手不可?

她口中的“没有意义”究竟是对高田莓,还是……对她自己?

细微的异样感中藏着什么,宛如海中冰山不可知其真面目的威雀威士忌,她在高田莓事件中一系列行为背后,露出了半张真容。

波本默不作声地帮黑裙女人把地上的衣服和照片聚拢在一起。

威雀威士忌把怀里的高田莓放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给她。

“自己点火。”女人用鼓励的口吻说,“你一个人也能办得到,对不对?”

小女孩攥紧火柴盒,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笨拙地拆开火柴盒,第一根没有划燃,又试了一根,第二根火柴却在没有点着照片前熄火了。

高田莓只有七岁,两次挫折后她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最信赖的大姐姐。

“没关系,慢慢来。”威雀威士忌变魔术似的翻出十来盒火柴,大气道,“总有一根点得燃。”

“苦力,你也该干活了。”黑裙女人推着波本往客厅走,“浇油和破坏不燃物是我们的工作,要烧得彻底一些,别偷懒。”

她把高田莓一个人留在小女孩最恐惧的房间和最憎恶的证物前,竟是真的不准备帮她。

“迷.药也要销毁掉。”威雀威士忌打开冰箱,熟门熟路地拉掉电源避免火灾中发生爆炸,随地取材提起一桶食用油给波本。

“你准备帮她制造一起火灾事故,假死逃脱?”波本低声问。

高田莓只有七岁,不用负刑事责任。

“不然呢?”威雀威士忌摊摊手,“我给她找了领养人家,今早清晨的火车。”

“你什么眼神?”她不高兴地说,“我在你心里难道是个不靠谱的人吗?”

波本:你不是吗?

一向喜欢把多余的工作丢给他,天天不见踪影,与靠谱二字无缘之人。

“不是,只是想没想到你想得这么周全。”波本回答道,“高田武昨晚才死。”

“我是个讲究工作效率的人。”威雀威士忌把油泼到窗帘上,一脸承蒙夸奖。

两个成年人动作很快,卧室里的小女孩仍在一根根报废火柴。

“卖火柴的小女孩果然是个假故事。”威雀威士忌锐评,“小孩子哪能一次性连划三根火柴都点燃?”

波本:“不帮她?”

“不。”黑裙女人一口否决,“这是她自己的事。”

她耐心十足,却绝不做递工具以外的事。

波本大致猜到了理由:高田莓对伤害过她的高田武有极重的心理阴影,她必须亲自杀死他,再亲手烧去象征过往痛苦的证物,才能如涅槃的凤凰重获新生。

“握着她的手帮她点火,再让她亲自点燃也没关系。”波本了解一些心理学,他建议道,“让她亲手结束过去固然好,但小莓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不用非逼她一个人面对。”

威雀威士忌扭过头,她看向男人的眼神十分陌生。

今天的她换了浅灰色的美瞳,瞳色泛着无机质的冷调。

“帮她?”黑裙女人重复道,“这里有可以帮助她的人吗?”

波本:我们两个不是人吗?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开除了人籍。

“房间的那个孩子,是被亲生父亲放弃,又被亲生母亲抛弃,被爷爷奶奶骂灾星骂诅咒之子的孩子。”

“我不理解。”她的语气是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认为世界上存在能够帮助她的人?一个被至亲厌恶的人,在她有能力为他人创造价值之前,是一文不值的。”

“枪、子弹、迷.药、火柴是我的施舍。”威雀威士忌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即使一文不值的人也能得到他人的施舍,这正是乞讨的意义——小莓在匿名聊天室向我乞讨,于是我施舍对我而言价值不大的东西给她。”

“至于如何使用乞讨来的东西,又怎样实现自己的愿望,是她一个人事情。没有至亲无偿帮助的小莓,不可能支付起雇佣你我的代价。”

黑裙女人看向安室透,灰瞳含着淡淡的不解:“这套规则,难道不是社会通用的?”

威雀威士忌的逻辑异于常人,且格外冷酷。

她将自己帮助高田莓的行为定义成“乞讨与施舍”,只提供物资,绝不插手行动。

在威雀威士忌的逻辑里,未能为他人提供价值者仅仅能得到来自至亲的无偿帮助,如果被至亲厌恶抛弃,她就只能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直到她为他人创造价值的一天。

这套逻辑究竟是谁给她灌输的?

亦或者,是在她自己的人生中,逐渐形成的关乎她自己的逻辑。

“你过去是个一文不值的人?”

波本冷不丁问。

“才不是,真失礼。”黑裙女人责怪地看向他,“恰恰相反,我是生下来就有很有价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