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自在,一点儿没有和安室透同处一室的紧张感。
“有点让人羡慕啊……自在感。”安室透躺下来,仰望天花板。
同样用着不是自己的脸和不是自己的名字,做着危机重重的工作,身边没有几个真心信赖的人,这家伙却出乎意料的乐观。
说是自由人,工作也还是蛮辛苦的,上次被丢到组织基地要一个人想办法逃离,这次硬生生游了几千米像只落水小狗徒手爬上船,上来就和他打了一架,现在睡在光秃秃的地板上补眠。
个子矮矮的,身材比普通男性瘦弱好多,一副营养不良的感觉,一看就是不好好吃饭且时常通宵的类型。
“知雀也是这样。”安室透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橱柜里囤积的速食和她偶尔透露的稀缺睡眠时间都令人担忧。
高中生真的会辛苦到她那种份上吗?
但女孩子通宵学习的样子,安室透不止见过一次。
安室透自己也是缺少睡眠时间的类型,多重身份占据了大量时间,每天日程表都满得不像话,必须时刻注意每个身份对应的性格,周旋于不同的人之间。
单卧底工作负担已经很重了,安室透其实没想到能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女孩子恋爱这么久。
像恋爱上的陪伴感、仪式感之类的,他几乎给不了。
高中生向往的应该是黏黏糊糊的恋爱,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互相传消息发简讯,一有休息时间就拿来约会,恨不得挤占恋人的每分每秒,怀着酸涩的心情计较对方身边出没的异性。
美好,也累人。
不是责任重大的成年人可以负担起的感情。
尤其是在学校里受欢迎受追捧的女生,虽说发展到斯托卡刑事案件那一步多少有些惊悚,但爱慕她的男生中肯定存在不错的类型。
或许还是篮球部、网球部的明星王子。
知雀那么喜欢甜品店情侣半价的活动,每逢路过的时候会不会在想:好想和安室先生再来吃一次?
做不到呢,他中午偶尔会带便当去给她,但接她放学是小概率事件中的小概率事件,即使在周末也时常因为种种原因放鸽子。
令安室透没想到的是,竹泉知雀完全不在意。
她是一点儿也不黏着型女友,安室透去找她,她超开心,安室透不找她,她自娱自乐做自己的事,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被奇异的轻松裹挟,时常头疼不已,时常哭笑不得,时常啼笑皆非。
安室透和她道别时,嘴角总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这段关系非常轻松,轻松到仿佛踩在云朵上,轻飘飘触不到实物。
印在鼻尖、脸颊上的亲吻是实际存在的,滑过唇齿的柔软是实际存在的,笑着挽过来的手臂是实际存在的。
……什么是不存在的?
走在云端,踏不到实处的究竟是什么?
安室透按亮手机,他输入晚安两个字,在竹泉知雀发过来的表情包中挑了她常用的猫猫头,点击发送。
很快收到女孩子的回复,屏幕中窝在月亮上打哈欠的小猫咪头顶晚安,困倦地闭眼呼呼大睡。
希望她养伤期间能少熬点夜,不要再卷入危险的事情,安室透默念。
地板上,竹泉知雀翻了个身,四肢舒展。
豌豆公主被四十层鹅绒下一颗豌豆闹得不得安眠,她在地板上睡得昏天黑地雷劈不醒。
安室透中途因不习惯陌生人睡在旁边醒了好几次,每醒一次看见她换个姿势,像一张炉子上的烙饼,非得边边角角都烙熟才甘心。
要不是有墙壁限制,他怀疑明早他得去隔壁房间找人。
“……嗯?”
拉动窗帘的响声惊醒了竹泉知雀,她懒怠地掀开眼皮:“早上了?”
早晨的她不是翻倒的三文鱼寿司,是蜷缩的三文鱼寿司。
“早上了。”安室透说,“你醒得不慢。”
“没有警惕心可是会死的。”竹泉知雀鲤鱼打挺坐起身,她搂着枕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目光突然停在安室透脸上。
安室透:“我脸上有什么吗?”
“这里。”竹泉知雀指了指左脸右上方和右脸偏下的位置,“还有这里。”
“脱妆了。”
她话音刚落,红方卧底脸色难看地冲进了浴室,脚步急促。
竹泉知雀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取下昨晚晾晒的衣服。
浴室里,镜子中,正如她点出来那样,安室透的易容与昨日有了些微变化。
不明显,但既然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就必须做好其他人发现破绽的准备。
“……”
安室透盯着镜子,脸色不好。
易容可不是能够速成的技能,茫茫大海孤帆游轮,公安的易容师能坐潜水艇赶来帮忙补妆吗?
“不好意思。”雌雄莫辨的声音在浴室门外叫喊,“如果您欣赏够了自己五彩斑驳的妆容,能否将浴室借给晨起需要洗漱的我?”
“这家伙。”安室透磨牙,五彩斑驳是用来形容妆容的吗?嘲讽谁呢?
他冷冷打开浴室门,门外的人自自然然道了句“失礼了”,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个防水袋。
短短的时间里竹泉知雀已经换上了原本的衣服,她携带海风的气息走来,两人将浴室挤得满满当当,难以转身。
竹泉知雀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双手捧着凉水泼到脸上,拍打脸颊。
“脱妆是易容中常见的失误。”她含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说,“就算用躺棺材板的直挺挺睡姿,过了一晚也绝对要补妆。”
“倒也不必怪罪你的易容师。”竹泉知雀低头咕噜噜漱口,“警察先生的脱妆百分百责任都在于你自己啦。”
安室透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什么都没做啊。
竹泉知雀:“你昨天不是和我打了一架吗?”
“激烈运动的出汗,加上我身上滴落的海水共同作用。”她收好牙刷,仔细用流水冲净洗手台,“责任不在你吗?先手进攻的可不是我,我热爱和平。”
敢情成了他的错?安室透捏了捏眉心,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没把加油站损毁的赔偿金额甩到这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