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记得。”钱太尉答道,“请恕臣言语不敬。”
“无妨,今日谈事的只有你与朕君臣两人,言及他人的,在朕看来,没有什么不敬的。”天子说的也很简单,“说来朕听听。”
钱太尉说道:“谢陛下,彼时朝中多为先皇的人,或是亲王摄政之时留下的人,即便历年科举上来的举子们,也都要拜入朝中诸臣门下,否则便没有在朝中的容身之处,举子们自然也知道规矩,所以刚一进京,就要请人带呈拜帖,互相串联,互相举荐,以保自己能留在长安城里。”
天子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钱太尉继续说道:“风气一开,便人人从之,难得有一年科举之时,有两个举子却全然没有依附于人的打算,一人便是魏相,另一人陛下还记得否?”
天子说道:“朕记得,姓张,对吗?”
“陛下圣明,”钱太尉说道,“不过这两个人虽说都不喜欢朝廷风气,作法却截然不同,魏相是个聪明人,虽说不打算拜到哪个人的门下,但他看得出陛下您所忧之事,也找得到门路,直接请人介绍到卫总管处,通过那里上书给陛下。那时候的卫总管,却不似今日这般风光,更是朝中诸臣不怎么看得起的人,可以说魏相能有今日之位,其胆识的确令人佩服。”
天子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朕很看得起这样的人,所以才启用了此人,放他在安北都护府待了三年,立了军功,入朝提拔,他也没让朕失望过。”
“如陛下所言,”钱太尉赞同道,“与魏相相比,另一位不愿意拜入他人门下的张举人,见识虽说不错,但胆略却差了许多。”
“诶?对了,”天子突然问道,“那个举子,调选到了何处?朕记得,当年他的文章写的也颇为不错。”
“他啊,”钱太尉说道,“他因为没有拜到谁的门下,所以在京中也没有什么依靠,不太混得下去,不像魏相,有陛下钦点调派。不论留在了哪个部省之中,总是遭人排挤,后来实在郁闷之下,上书请外调地方。这件事是亲王处理的,亲王看他虽然有些想法,可实在不适合待在京城,又感他还算正直,便安排他回家乡绵州做了太守,一直以来,绵州各项事务都做得不错,故而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到京城来。”
“如此啊,那便好。”天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么看来,朕提拔魏相的原因,你也算记得清楚了,你这样讲,朕就放心了。”
钱太尉想了想,说道:“陛下,近日以来,魏相时常待在家中,留在尚书省内的时候也少了,这么安排当真好吗?”
“有何不好?”天子看向钱太尉,“怎么,爱卿你觉得朕不该这么对魏相?”
“臣不是这个意思,”钱太尉说道,“魏相在朝中这么多年了,虽说权势大了点,可也是一心为了朝廷,现在朝中诸臣也都看得出来形势,拜访魏相的人也少了,如此情形,臣……臣不太是滋味。”
天子摇了摇头,问道:“爱卿啊,朕问你,朕对待你如何?”
钱太尉说道:“陛下待臣不薄。”
天子又摇了摇头,说道:“朕想听的不是这一句。”
钱太尉犹豫了许久,才说道:“臣……陛下安排,臣自然遵命,只是……难免有些憋屈。”
天子这回点了点头,说道:“朕问你,朕当年提拔魏相的时候,也同时提拔了前朝老相的门生做了右相,右相之权,虽是一直在被魏相所夺,但今日陆右相还在朝中否?”
钱太尉思索了片刻,说道:“陛下您的意思是,您这般调用魏相,之后是另有安排?”
天子摇了摇头,说道:“你啊,你啊,爱卿,朕登基之前,便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了,朕有一件事是没有判断错的,那便是在判断形势这件事上,你的确不是这个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