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这才明白,牧松客这一大段的话,全然是自杨凌姑娘口中得知的,想来也没错,若是县丞和师爷打算借着山上恶鬼的故事做点私心生意,必须保证山上不是真的有杀人的恶鬼才行,想要确认此事,最大的可能便是那恶鬼自己现身于两人面前,杨凌姑娘练成武功并不久,所以杨凌姑娘所说的那个独自居住在山庄之内,看守山庄不被外人察觉的那个北都人士,恐怕是山上真正的那个杀人恶鬼了,而且一定来过县衙之内。只有此人离开了山中,师爷和县丞才能保证在自己弄了只恶犬假扮山鬼的时候,不会有真的山鬼出来碍事。这个故事之中,唯一的破绽,便是那柄刀或许不是此人送到府中的,不过如此一把名刀,却被人送到了县衙里,而不是由得到之人自用,本身便是件奇怪的事,而如果是那个人把刀送来的,事情就说得通了,留下宝刀,必是有什么条件,现在,牧松客就是要查一查这个条件到底是什么了。
县丞擦了擦汗,说道:“不知牧公子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个消息,此事……”他看了看师爷,师爷也紧张的喝了口水,“此事在县衙之内,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早知二位连这种事情都查清楚了,我们自然也不用多隐瞒了。”
“方才牧某问二位这把刀的时候,二位还不愿明说此事,”牧松客见自己赌对了,脸上便忍不住地挂上了得意的笑容,“非要牧某把话讲明白才行,现在,二位可以说清楚了吗?”
县丞看向师爷,说道:“你说吧,你比我说得清楚。”
“好吧,”师爷说道,“既然牧公子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事情是在几年前的时候,那时老周……哦,就是县太爷他刚刚来这里走马上任,山上时常发生命案,老周他一开始不相信山上闹鬼的事,所以花重金招揽了大批差役,上山巡查,不仅一无所获,而且上山的差役里面,还总是会有人莫名失踪,这种事情是很伤人士气的,一件两件,便足以让差役之中开始传各种恐怖的小故事,一来二去,再想要组织人上山巡查,就变得完全不可能了,”师爷顿了一下,说道,“想必牧公子所说你们的二师兄,也是在那段时间之前上山的吧。”
牧松客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师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官府查不出真相,百姓就议论纷纷,恶鬼之说越传越真,州府里面张太守听说了此事,便亲自带人上山查探,他上山的时候,并没有出事,所以什么都没查出来,结果就在张太守离开之后不久,山附近的百姓有人大胆上山打柴,却又遭人毒手,顺着水流冲下尸体,更有甚者,途经山附近的道路,也开始受人袭扰,于是百姓之中,开始大片恐慌起来,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干脆顺着百姓的想法,就当山上真的闹鬼,在山下建了个道场,请来和尚道士念经超度,如此一来,虽然县城外的百姓大多都逃往了外地,但总归是保住了县城里百姓,没把整个龙安县变成一座空城。”
牧松客听明白了这前前后后的故事,于是说道:“所以,虽然没有真正除掉恶鬼,但也不会有人贸然上山了,对吗?”
师爷点点头,说道:“对,百姓都相信了山里有恶鬼,靠着道场作法才勉强镇住,所以再也不会有人冒死上山了,连靠近山周围的人也没有了。”
顾仪明也听懂了,说道:“只要没人上山了,那个人的目的便达到了,而且恶鬼之说一旦确定下来,官府想要改口都很难了,那个人也就有恃无恐了,也就敢来到县衙里了,对吧。”
牧松客见顾仪开口,很是欣慰,只听县丞接口说道:“是啊,顾公子说的没错,便是在道场之事之后没多久,一天晚上,我正与师爷两人在这县衙后院内密谈公事,那人便突然出现在了县衙里,当时的县衙里面,因为恶鬼的事闹的厉害,所以看守十分严密,即便是夜晚之时,也有二十余人在各处值守,没想到那人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来去无踪,哎……有这样的能耐,我这里有再多的人手,也别想抓住这个人。”
牧松客问道:“那人是来谈什么要求的?我们几人追查到这里,便是为了此事,请二位明示。”
县丞说道:“那个人的确如你所说,说着一口北都的地方话,我是外省的举子,所以听得出来,他要我们继续就这么封锁山上,不许任何人上山,他独居山中,不希望被人打扰,若是有人贸然上山,他不仅会杀掉上山的人,还会再来我这府内,把我们二人也都杀掉,我们两个相信他做得出来这种事,所以当时就答应了他的话,一直封锁上山的路直到现在。至于那把刀……”县丞说道,“我们当时是问了那个人,若是有人执意不听劝阻,非要上山,我们若是毫无道理的强留,岂不是被人看出问题来吗?到那时候,我们就是与贼勾连,该死在官府手里了,横竖都是一死,他的要求,我们也就做不到了……”
“所以他就留下了那把刀?”牧松客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不禁瞪大了眼睛,语气也加重了。
听他反应这么大,师爷和县丞还以为被他看出了当时赠宝刀的意图,连忙赔罪道:“牧公子,我二人赠刀于你们,实在是听那人的安排,否则就是杀身之祸,牧公子,顾公子,我们当真没有害人之意,你们可一定要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