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部分?”莫广问道,“江湖还是官府?”
吕成君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自然是他暗示的东西,你跟随欧阳老相多年,朝廷的事应该比我清楚,你怎么看?”
莫广想了一下,说道:“以我的经验来看,问题不在于他说的东西是否是真的,而是在于他是如何得到这些消息的。”
“哦?”吕成君眼前一亮,“说说看。”
莫广说道:“翠烟阁是江湖帮派,你我都知道阁主是什么人,以他的身份,朝廷中绝不会留下任何一个他的眼线,二十年前他在朝中的势力便被剪除干净了。消息如此不畅的情况下,他能轻易地说出你到江州来做什么,长安城里有哪些人在,甚至暗示你所查的案子背后之人,很显然,要么他是编造出来欺骗于你,要么就是他手里有什么独特的消息源。”
吕成君连连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到江州来这件事,连我司内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甚至未曾上报给朝廷,如此保密的情况下,他居然能一清二楚,想来江州军粮转运的事,怕是他涉及其中,方才猜到了一二。”
莫广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有可能如你所说,知道那个大和尚待在长安城中,可能是他从梁女侠调查之时探得的消息,如此一来便有两种可能,一者是他确实了解此事,知道是彦寻所为,为了包庇,特意抛出一个假目标让我们转移注意力。二者便是他知道下毒之事不是彦寻所做,帮彦寻洗脱罪名,那么他就一定知道彦寻是去做什么的。”
吕成君说道:“这么分析有道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莫广伸出手来,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相”字,说道:“这个字的消息是怎么来的?”
吕成君说道:“仍是两种可能,一是栽赃,二是勾结,除此之外,他一个素色堂的堂主不太可能知道这种事。”
莫广点头说道:“相在朝中有三,窦相既不掌权又不惹事,只愿过安稳日子,不是他,陆相和魏相,转运使,你觉得是哪一个?”
吕成君说道:“我来查的是军粮,军粮无论如何不会过陆相的手,即便栽赃也可能从这个方面入手,应当是魏相。”
莫广说道:“如果是栽赃魏相,那便需要一个理由,这个理由便是魏相做了不利于翠烟阁的事。”
吕成君接口道:“不错,如果与魏相有勾结,那便是两方能互相利用,但若是翠烟阁仍有求于魏相,那么张堂主是断然不会把魏相给说出来的。所以无论是栽赃还是勾结,魏相一定在哪件事上对翠烟阁不利。”
“仍有另一种可能。”莫广突然说道。
“什么可能?”
莫广把张堂主的双刺放在桌上,说道:“那便是咱们彻彻底底的上当了,张堂主不过危言耸听,所说之事真真假假,你我无从分辨,便让他把人带走了。你我这番分析,全是废话,根本没有意义。”
吕成君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也有这种可能。”
莫广站直了身子,看着窗外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庄瑞的处境可能就危险了。”
吕成君也站起身来,离开了琴台,示意棠儿收拾一下,对莫广说道:“如此一来,咱们在这江州地界的调查,就麻烦了。”
莫广说道:“也有好处。”
“有好处?”吕成君问道。
莫广双手背在背后,来回走动着说道:“有好处,你我刚才分析了一番,知道有些事情真假难辨,但有一件事确实无论如何都能确认的,那便是咱们要追查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从张堂主身上找到答案。”
吕成君略一思索,说道:“不错,不论他的话是真是假,既然他敢这么和我们谈条件,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与他有关,从他入手查起,这个思路一定是正确的。”
莫广停下脚步,说道:“那就这样,我这就出发,悄悄尾随,从素色堂查起,也暗中保护一下庄瑞。”
吕成君说道:“那你就去吧,此地险恶,千万小心。”
莫广问道:“你呢,转运使,你准备怎么查?”
吕成君手扶后腰,舒展了一下身子,说道:“我在这江上漂了这么多天了,也该耍耍官威了,明日我直接去江州府,能让人搞出假官差来,这个太守还是许阁老的门生,怎么会把这里治理成这个样子。”
长安城,待贤坊。
无雨,天晴,到处吹着冷风。
冬日已近,书房内,李老板半躺在圈椅上,一手捧着一本大书,一手执笔不断地在其上写写画画,面前桌上放着一封信,信上没别的,只有密密麻麻的人名。李老板看一眼名单,便要在书上翻找半天,再用笔将所需内容勾出来,而后将消息誊写在另一本子上。
名单很长,大书很厚,李老板忙了半个时辰,也才翻找到了几个名字,不过他并不气馁,如此浩大的工作对他来说是件十分寻常的事,能把待贤坊经营到今日的江湖地位,耐心是最不能少的。
不过今天的效率也确实低了些,楼梯上脚步声响起,一女子端着一个碗来到楼上,走到李老板的书桌旁。李老板头也没抬,说道:“茶吗?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