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的改革从来都是艰难的,往往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再加上合适的机会才能办到的,在宋康称帝的时候,他明白藩王们的问题想要解决,可能是一百年两百年甚至几百年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宰相制度的解决,却是自己也许现在就能做到的,他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困挠着无数帝王的千古难题,君权与相权的较劲。
而恰好的是,邱少商应运而出,为他计划好了所有的方案。
当时的老丞相正好就要退位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新帝宋康会任命怎样一个人为新丞相。
邱少商帮宋康选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刘祎伯。
刘祎伯,东土南集人氏,早前于宋元帝年间任命于冀州,授将军府奏差;历任少岩主簿,知县,南集通判,北湖领事。后于宋康登基前两年时,召为太常少卿,进本寺卿,于宋康在位第三年时,被宋康拜为丞相。
观其履历可以得出,这个人没有军事背景,在担任丞相之前,在其任职经历上含金量最高的是知县。
这里多说的含金量并不是指品级和官衔的高低,而是在是否是第一责任人,在所处圈子内有没有直接拍板的权利,考虑到丞相责任重大,丞相的候选人一定要应付过无数危机而不倒,有成熟的统筹全局能力,这就要求其必须在多个地方多个位置做过一把手,可以在任何复杂严峻的形势下掌控局面。
按照这个要求,刘祎伯是完全不够格的,但宋康还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把他给推了上来。
当时所有人都很疑问,宋康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人来当丞相呢,他完全没资格啊,而过了许多年以后人们知道的时候也已经迟了,原来是一个叫邱少商的“狗贼”给出的计策。
刘祎伯在当时的口碑并不好,可以说是很差,是一匹劣马,什么是劣马?一种是体弱的马,或是性情暴躁,难以驾驭的马。
刘祎伯不属于前者,而是属于后者,属于那种性情暴躁难以驾驭,胆敢触碰禁区的马。
大凡能纂权夺位之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舆论造势,大家都明白,舆论造势的作用是极大的,在世界的规则里,政权的合法性是非常重要的,也就是说,口号很重要。
任何事都要出师有名,而不能出师无名。
一群人做事如果没有个口号,没有个好的精神支柱支撑,全靠着单薄的野心与欲望,恐怕没做到一半这个团队就要散架了。
遍观人类历史,凡是起事者,先有口号与名义,再有动作。
虎国历史上稳定的社会主体多半是由皇帝、官僚和群众组成的铁三角,皇帝和官僚阶层是社会财富的分配者,而群众是社会财富的创造者,无论是农民,商人,抑或是作家学者,都属于群众。
而政权的合法性宣传,主要就是针对群众们的。
军事斗争需要经济支持更需要人力补充,这两项的来源主要还都来自于群众,换句话说,只有拥有稳定的群众基础,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才能有坚定的后盾,如果群众不支持你,听到你的名字就躲在山里面,那你粮食吃一天少一天,兵死一个少一个,几天就把老本给耗光了,造反根本坚持不下去。
舆论造势的另一个作用,是开价码,开价码针对的便是官僚群体,这部分人手里有资源,有兵,有权,要是他们跟着皇帝镇压你,你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而如果你能挖墙脚挖到他们,引诱他们倒戈,那就是成功。
怎么挖墙脚呢?先用好的舆论造势打出口号和名义,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补上合格的利益。
刘祎伯当上丞相后,不仅仅自身条件不够格,而且舆论造势,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废物劣马的刘祎伯却当成了万人之上的丞相,不得不说在当时,大家都很震惊与难以接受,都觉得宋康这个圣帝昏庸无能,宋氏江山危在旦夕。
但邱少商的这一策,毒就毒在这里,他就是替宋康选了这么一号人,他故意千挑万选出这么一号人。
刘祎伯当了丞相以后,独行专断,生杀废黜全凭己好,他将各部门递上的奏章层层筛选,凡是对他不利的,一律扣押,可以说是有极强的权力欲,野心很大,为功利不计手段,当年有个对宋氏王朝功勋累累的老司徒大人看不惯他,就向宋康举报,后来刘祎伯怀恨在心,居然还专门派人栽赃陷害老司徒大人,只可惜没有成功。
在宋康别有用心的放任之下,刘祎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权力大门为他敞开,他的锋芒日益更盛,真正成了一个万人之上的权臣,许多热衷于功名的人和那些因罪失去职位的人看到他权势日盛,也钻研起他的路子,大量的珍珠宝玉,金银古玩,美人宝马被送到他的府邸前,他的野心不知不觉被喂得越来越大。
此时的刘祎伯就像是一个充满能量的刺猬,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刺有多么的扎手,如果说贪财贪色,搞山头主义,打击异己,这些都是小事的话,终于有一天,大势来了。
他在南集的老家中,一口满是死水的池塘里竟然出现了白日生荷,锦鲤雀跃的稀奇场面,他手下的那些媚臣见此争相谄媚起来,“刘大人,这可是天降祥瑞,我第一天见到刘大人您的时候,就知道您乃是天人下凡吶!”
刘祎伯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膨胀了,他听到这句话恐怕心里第一反应想的不是这事有没有邪门之处,想的而是,哈哈,这就是命,老子就是天人!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凑巧的事情发生了。
彼时的南鹰王宋昱在进京面圣的时候,因为出了一点小茬子,和圣帝宋康闹得有些不愉快,按道理说,那时候的南鹰王宋昱正是手握二十万兵马声威正盛的时候,宋康这个新人当皇帝还没十年,见了自己应该客客气气的才对,而宋康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竟然在发生了不愉快之后,当场就把自己给骂了一番,这也就算了,以欺君之罪还削了自己的辖地和城池!
我滴乖乖,你爹当年都没敢动老子,你现在竟然当着天下人面动老子,骂两句也就算了,还敢动老子的地和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南鹰王宋昱自然没有乖乖地把土地和城池的管理权上交给中央,宋康后来也没有追究,而是在过了小半年后,派丞相刘祎伯带着天子旨意去交涉。
历史总是看起来有迹可循的,宋康派刘祎伯去跟宋昱打交道,现在看来肯定就是故意的。
话说宋昱招待了一番京城来的刘祎伯,两人酒过三巡聊了起来,他们的交谈大概是以下这样的。
刘祎伯:“咱们哥俩好多事情都是犯纪律的,要是哪天老大追究起来,你说咱们俩会有什么下场呢?”
这句话一出,两人许久无言,想了很久很久之后,宋昱问,“刘大人,你怎么看,我跟你的。”
刘祎伯:“照我看,宋康无能,宋氏江山气数已尽,该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你有兵,我有人,等我号令。”
刘祎伯并不知道,他的所有动作都逃不过宋康的眼睛,宋康就在背后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在不归路上越来越远。
刘祎伯开始收买人心,在朝堂之上更加大张旗鼓地搞山头主义,排除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