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灭世者

因为一句根本不影响剧情的话而险些丧命,可以说非常黑色幽默了。

段清泽忙拥住沈黎,他很后悔差点杀死她,却并不后悔去找她。如若不然,天下如此之大,他要如何与她相遇?一向高高在上视其余人为蝼蚁的他,又如何能知道她是多么可爱多么令他深深迷恋的女子?

“你若气不过,我随你打好不好?”他理亏,便只能低声下气。

沈黎哼道:“又打不死。”

段清泽失笑:“你真舍得打死我?”

沈黎只觉得他眼里有光,好看得不得了,自己的意志力瞬间变为零,吻上他的唇,喃喃道:“你欠我那么多,没还清前还想死?想得美……”

段清泽紧紧抱着沈黎,汲取着她的香甜,一刻也不愿跟她分开。

沈黎沉迷在这个吻里,沉迷在段清泽毫不掩饰的爱意中,只觉得一切如同做梦般美好。

什么都说开了,接下来只需要时间抚平她的伤痛,她便能彻底无芥蒂地跟他在一起。

她自从离开寻仙镇后倒霉了太久,以至于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日子降临时,还不敢置信。

是梦么,下一刻就会醒来的美梦?还是说一切的灾厄还在后头?

沈黎没有去多想那些没影的事,自从所有都说开之后,她比以往轻松多了。

具体表现在,以往她溜达时只是在戮天宗弟子们跟她打招呼时简单地回一个微笑,现在她不但会跟人家打招呼,还会停下多聊几句。这些一般都是练气筑基的弟子,她临走前便给人送一把灵石灵丹,表现下宗主夫人对门人的关爱。

这些戮天宗最底层弟子以往只有远观宗主这个传说之人的机会,哪能跟宗主夫人聊天还得到赏赐,再加上宗主夫人跟宗主的关系,沈黎在底层弟子间的人气水涨船高,很多弟子都会在沈黎出现过的时间地点溜达,即便得不到宗主夫人的赏赐,说上几句话也好的,说不上话,看几眼也是好的。

沈黎虽然才二十岁出头,门内弟子比她岁数小的很有限,但她好歹是金丹,很有前辈和长辈包袱,给灵石和灵丹给得大方,做了几天散财童子后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小金库,减少了出门溜达的频率。

段清泽为升境,这几日也是日夜修炼,只是每日总要抱着沈黎温存上片刻,她心里偷偷想他这简直是在吸猫啊!

戮天宗内一切平静,然而戮天宗外却有暗流涌动。

这日仿佛如常,段清泽帮沈黎重新炼制了个法宝,正教她用法,忽然停住,对她道:“有客人来了。”

沈黎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紧张地问:“什么客人?”

段清泽摸了摸沈黎的面颊,沉声道:“正道四大世家,八大宗门。”

沈黎一怔。

段清泽笑道:“林家被逼带上了家中精锐,其他世家宗门都只出了少许人。”

沈黎微微蹙眉,半晌看着段清泽道:“你……是故意说要等升境了再去交还玄石,就为了让林家被整个正道排挤?”

他这个洞虚巅峰随随便便去给个玄石还能有危险不成?为何非要等升境?说不定他说快要升境的话都是假的。他若早些交了玄石,根本不会有今日一幕。果然恋爱使人降智,她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去想这件事的合理性!

段清泽见沈黎脸色都变了,忙抓住她的手道:“阿黎,你总得允许我有些私心。”

沈黎看着他不说话。

段清泽真怕沈黎一言不合走了,迅速解释道:“我想让林家吃些苦头,好教他们明白,不是正道便是天然的同盟,不是魔修便个个可恶。阿黎,我爹娘的仇,光杀了当年的当事人我不解恨。”

“可你答应过我……”

段清泽打断了她:“是,我记得,我也会遵守。待会我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玄石交出去,我保证不与他们打起来,好不好?”

沈黎微微一叹,阿泽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

“好吧,我便陪你演一场。”

段清泽笑着搂住沈黎:“阿黎,我爱你。”

沈黎羞得脸都红了:“要干正事了,说这个干什么……快走啦,去晚了有人先动手就麻烦了!”

段清泽大笑着搂住沈黎,很快来到戮天宗外。

戮天宗已敲响外地来袭的警钟,众多高手来到宗门外御敌,只有少数门人留在宗门内防守。

戮天宗三位长老已在半空悬浮着,有这三位洞虚坐镇,正道那边没人敢先动手。

在段清泽带着沈黎现身时,正道那边有了些许骚动。

关于沈黎这个姜家女的事,流传着许多不同的版本。有说她是被魔尊强取豪夺,只怕已丢了性命,有说魔尊对她求而不得,因此像宝贝一样供着,温言软语哄着,她一直不肯屈服,有说她与魔尊早就勾搭成奸,不过因为吵架而导致魔尊千里寻妻,与婚礼上抢人。

总之,各种细节相差或大或不大的故事到处流传,而这一切终结于沈黎现身时。

魔尊以一种强势而保护的姿态搂着他怀中的女修,女修容光焕发,丝毫不见悲伤,魔尊本人虽戴着面具看不出神态,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于是勾搭成奸版本立即坍缩成了真相。

“静兰!你竟还敢苟活着!”

正道那边有一女声惊怒道。

沈黎循声看去,正是姜家家主夫人宣柳。她有点没想到宣柳也敢来闯这龙潭虎穴,不禁稍微有那么一点佩服她的作死勇气。

可惜他们今天不能打起来。

既然已答应陪段清泽演一场,沈黎此时便拿出了妖妃的派头,嫣然一笑:“宗主爱我宠我,对我予取予求,我为何要寻死觅活?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吗?”

“姜静兰!如何跟你嫡母说话的!”宣柳来了,姜恒自然也在,他拿出大家长的威严怒斥道。

沈黎慢吞吞地说:“不是说姜家没我这个不孝女么?没想到家主如此健忘,只怕家主也忘了,她能成为我名义上的嫡母,是因为您的存在。假如您不在了,她算什么东西?”

她不等姜恒气急骂出来便转头看向段清泽,娇滴滴地说:“宗主,您看,姜家家主当着您的面辱骂我呢,您都不心疼我吗?”

段清泽眼含笑意,柔声道:“如何不心疼?阿黎,你待如何?可要杀了他?”

姜恒脸一白,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沈黎手指轻点下巴,故作迟疑:“要不要呢?他毕竟是我父亲……可他又不认我这个女儿,我又何必认他呢?不然……”

“姜姑娘。”一道声音打断了沈黎的表演。

沈黎看过去,是林家家主林壬涂。

林壬涂面容看着比她上次见他憔悴许多,他正色道:“姜姑娘,魔尊他要灭世。”

沈黎面色一变:“什么?怎么可能?”

段清泽悄悄掐了掐她的手指,只觉得她真可爱,这惊讶的模样演得真好。

林壬涂道:“还记得你先前提醒之意的黑色石头吗?那是玄石,是这世界恶意的集合体,集齐七颗便能打破氤氲之气,放入域外天魔!”

沈黎捂着嘴似是摇摇欲坠:“他已有五颗了……”

她转头看向段清泽,泫然欲泣:“宗主,这是真的吗?您真的要灭世吗?可您不是说您爱我,想要跟我永远在一起……您怎么能这样?不要灭世了好不好?”

在沈黎问出“不要灭世了好不好”这句话时,林家队伍中林之意和林之存都为她捏一把汗。

林之意虽觉得今日的沈黎看起来怪怪的,但毕竟她在魔尊手中,长久的“折磨”下或许性情大变……想到这里他不禁悔恨又痛苦,同时也在担忧她的安全。

而听到她话的其他人面色如常地做好了看着一个女修心碎的准备。那可是戮天宗宗主,魔门魔尊,魔修中的魔修,他随随便便说的“爱”,她竟然真信了?只是心碎怕还是好的呢,只怕不自量力说出这种话的她连性命都会失去。

戮天宗门人这边因这对话也有些动摇,他们不敢相信他们的宗主真的要灭世,都巴巴地看着宗主等着他否认。

而几位长老的表情都有些迟疑。

唯有贺滃看看性情大变的宗主夫人,再看看他的宗主,恍惚意识到什么的他静静地飞在空中,安心地等待着。

在一片寂静中,段清泽摸了摸沈黎没能流出眼泪的眼角,宠溺道:“好。”

众人:“……?”

好?好什么?魔尊难道不是应该一把掐死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修么?怎么会说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魔尊该不会是假的吧?

在众人面面相觑陷入不自信中时,段清泽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玄石,径直丢往姜家阵营。

玄石对修士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不介意给姜家一块让他们多点保存的麻烦。

姜家洞虚立即站出来接住那玄石,查验后忙收入储物袋,惊讶地对姜恒道:“家主,确实是玄石!”

正道那边一片哗然,魔尊竟然真的交出了真的玄石!

而这只是因为姜家女的一句话!魔尊竟然还是个情种吗!

众人不敢置信,然而情种魔尊已取出第二块玄石,丢向临虚门。

临虚门长老忙接住玄石,也忙收好向门主确认:“确实是玄石。”

正道众人终于确信了,这魔尊还真的因为一个女修的一句话而彻底放弃了灭世的念头!

究竟该说是魔尊大情种,还是说姜家女厉害?

段清泽正要摸出第三块玄石,忽然动作微顿。

他面具下的脸色微变,对沈黎传音道:“阿黎,我就要升境了。你去贺滃那边。”

沈黎满脸惊讶,怎么会是这时候?只是不等她多问,段清泽似也来不及多解释,轻轻将她一推,她便向后飞往贺滃的方向。如今她已是金丹,不用贺滃再接,只悬停在他身边。

这突然的变故令正道那边霎时戒备起来,而段清泽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空盘坐。

片刻寂静后,有人惊呼:“他要升境了!”

无人不知魔尊是洞虚巅峰,他要升境意味着什么?

沈黎见有人叫出来,也不再沉默,连忙对戮天宗这边的修士道:“宗主即将升境,之后他将是天下唯一的渡劫修士!还不快快护卫宗主!”

戮天宗门人当即反应过来,因为之前的那场戏,众人明白宗主确实不想灭世,而且平日里他们也能看到宗主和宗主夫人的恩爱,因此消除了对宗主的怀疑,如今听闻宗主又要升境,谁能不激动?

当世唯一的渡劫修士!

怕正道们横加干预,戮天宗门人们跑的跑,飞的飞,纷纷挡在正道和他们宗主之间。

沈黎注意到就连几位长老面上也现出狂热之色,自发地挡在段清泽身周。

戮天宗这边都做好防御了,正道那边的一盘散沙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他们也很茫然。

要去拦吗?可魔尊本人就是个洞虚修士,怎么拦?谁去拦?谁敢拦?

可若是不拦……魔门多一个渡劫修士,这正魔之间的平衡便被完全打破了!

就在这样的僵持下,天边聚起众多乌云,规模远大于当初段清泽被劈成失忆的那一次。

沈黎心中一惊,这是天道要孤注一掷了?

那大片乌云的存在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几个洞虚修士都震惊了,原来渡劫要经的雷劫竟然是这样恐怖吗?竟是当初他们升为洞虚的百倍千倍!

乌云中涌动着无数可怕的能量,天迅速变暗,云中隐隐有雷声轰隆作响。

“啧。”

一道乍听便令人心悸的声音从戮天宗护卫中央传来,众人连忙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只见那男人随意地摘下面具丢掉,露出一张其上有黑雾若隐若现的脸,他嘴角带着淡笑,那弧度却仿佛是死亡的号角,他漆黑的瞳孔里再没有属于人类的悲欢离合,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摧毁欲。

他转了转脖子,像是要缓解沉睡多年的僵硬,低沉的嗓音再没有美感,带着令人心惊的重音,好似有许多人在一起说话:“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