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是真的觉得刺激了起来。
她现在能这么侃侃而谈,还是因为她认为、相信回来的人就是她的阿泽,要是真的不是……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沈黎悄悄咽了下口水,故意白他一眼:“你看我像有选择权的样子吗?”
段清泽捏捏沈黎的脸,叹道:“阿黎确实太弱了,谁都能把你捏圆搓扁。”
对此沈黎有着清醒的认知:“假如我到现在还是在寻仙镇隐居,谁又有兴趣来欺负我这个小小筑基呢?你懂我这什么意思吧?”
段清泽笑道:“是,我的错。”
没有段清泽带回去的凶兽皮,赵拓不会出现在太崇秘境,阵盘也就不会落她手里,她不用被追杀就会老老实实待家里。而要是段清泽别那么敏感,对以他为原型的话本视而不见,她也就可以安稳过自己日子了。
段清泽搂着沈黎回到卧房,二人在蒲团上相拥而坐,沈黎忽然道:“你真不会突然翻脸捅我一刀的对吧?”
虽然正如段清泽所说,她没有任何办法判断来的人究竟是不是他,但心底的恐慌令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到底是看出沈黎的不安,段清泽收紧手臂柔声道:“真的是我,阿黎。其实今日我已想起来记忆是如何被封的。”
沈黎微惊,据她的判断,段清泽记忆被封印是他这段记忆的终点,之后就会啪叽重新成为魔尊,他如实跟她说这些,是不是就能证明他还是她的阿泽?
她问:“果然是意外吗?”
段清泽道:“嗯,当初我在洞窟中发现了它,尝试探查后发现里头留着一段并不完整的使用阵盘的心法。”
沈黎:“……等等,你当时修为也不高吧?你看阵盘竟然也能看出东西?”
因为之前赵拓等人也拿过阵盘,当时这阵盘肯定是毫无异象的,不然赵拓也不能将它当个普普通通的开启钥匙。
而段清泽也就筑基金丹吧,阵盘竟然对他有反应,难不成外表看似相同,实则洞窟里的和赵拓后来拿到手的阵盘其实内部不一样?
亦或者,段清泽本人就是特殊的天选之……不,他称作天厌之子更妥当吧。
段清泽道:“不仅如此,它还增强了我的神识,有近千倍。”
沈黎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他确实是特殊的,自小遭到这么多磨难,可他的资质又极好,还能碰到这种增强实力的机会。
“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我的记忆全被封住,我那时浑浑噩噩,又因神识的增强而轻易逃出了训场,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天道不公。”段清泽缓声道,“既然天道不公,我便灭了这天道,因此我给自己取名戮天。二十二岁,是段清泽人生的终点,亦是戮天的起始。”
沈黎轻叹,其实忘掉那些痛苦的记忆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现在是几岁?”沈黎问。
段清泽道:“二十二岁。从今日起,我不会再突然涨一岁了,阿黎。魔尊那些记忆被我暂时封闭压制,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那些记忆太庞大了,迟早会冲破封禁,在那之前,我要把那些记忆全部消除。”
沈黎闻言心更安定了些,这还是她的阿泽。
她问:“最迟期限是哪一天?”
段清泽道:“我们还有半个月。”
沈黎笑道:“希望半个月后我们可以不浪费租金。”
希望半个月后一切顺利,那他们便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段清泽搂着沈黎,没让她看到他面上的挣扎。
那数百年的记忆是如此庞大,他到如今为止的记忆相比较而言又如此渺小。
他该将阿黎送走的,即便只是赌恢复记忆后的他不至于大动干戈千里追杀一个小小筑基的可能性。
可他又没办法将那个魔尊看做跟他自己是相同的人,若失败了,他的这点儿记忆将会被彻底淹没,他不再会是自己。
那么,这段时间便是他跟阿黎最后的相处时光。
他自私地想要在生命的最后留她相伴,甚至觉得,若恢复记忆后的他不再爱阿黎,那么有她给二十二岁的他殉情,让他不要至死都是孤单一人,多好?
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不用担心段清泽突然恢复记忆,沈黎轻松了许多,他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做了一桌大餐。
有好事就要吃饭庆祝,这是她刻在基因里的习惯。
说是一桌,因节俭也同样刻入了沈黎基因中,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少,几口就吃完了,不会浪费。
她拉着段清泽在桌旁坐下,忽然想起在太崇秘境中的事,促狭笑道:“你猜当初你吃我做的饭菜我是什么想法?”
段清泽回忆起那段“幼年”时光,也忍不住笑道:“你怎么想的?”
沈黎语气夸张,绘声绘色:“‘这人是洞虚大能啊,又不用吃饭,为什么要浪费我的粮食啊!’我是这么想的。”
段清泽又是一阵低笑,视线扫过面前的一桌菜道:“那我不吃?”
沈黎笑着摇头:“你当然可以吃。那时跟现在不一样嘛。那时的你对我来说就是个随时会恢复记忆杀掉我但又甩脱不得的麻烦,但现在……你是我的阿泽。”
段清泽久久凝视着沈黎,柔声道:“我倒是庆幸当时缠着你,如若不然,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更不会有人疼惜我,爱怜我。”
段清泽的眼神是如此温柔,沈黎被他这么看着,仿佛要溺毙在这深情中。
她忙低头说:“那就吃吧,凉了就不好吃啦。”
段清泽微笑:“好。”
二人吃完收拾好,便继续各干各的。
段清泽神识探入阵盘,继续探索它在帮助他消除记忆一事上能提供多大助力,而沈黎则继续练功法,练习丝带的使用,偶尔看看因专注而更有魅力的段清泽,心底便充斥喜悦。
接下来的几天也是如此。
段清泽几乎不出门,专心研究探索,而沈黎则时不时出门买食材,应付隔壁邻居的热情。
沈黎看得出来,邻居们对他们这对夫妻十分好奇,但他们深居简出,就没给邻居们探听八卦的机会。
沈黎偶尔会去隔壁马二家坐一坐,好让他们安心,知道租住的是正经人。她乐得跟平安小朋友玩,小孩子的喜怒都放在脸上,稍微逗一逗就会给出很可爱的反应。
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去想段清泽先前老挂嘴上的生小孩,他也就嘴上说说,并不会真的做什么,她觉得目前这样很好。至少要等这段时间过去,等危机彻底解除之后再说。
到那时,她应该不会抵触真生一个像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修士要怀上孕或许不容易,可一旦怀上了,那绝对比凡人女子轻松得多,也不用担心难产或者生产的后遗症。但那时只怕是段清泽不行了吧,洞虚修士呢,怕是再努力都很难。
想着未来,想着日常琐事让沈黎的心境愈发平和,她有时去集市也能听到一些关于修真界的消息,但从凡人口中说出来的,却不知真假。
万炁宫宫主谷巽自从那一战之后便销声匿迹,想来为逃命丢下门人确实太过丢脸,他也不好意思再露面。
万炁宫这个用千年时间经营出来的门派,倒塌也就是一瞬之间,此事也在修真界掀起了一阵波澜,除了少数几个知情者,没人知道那个凭一己之力毁掉万炁宫的大能是谁。
便是那几个少数知情之人,怕也是不能理解他为何要那么做。
修真界因万炁宫的倒塌而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气息,很多人认为这是某些大事件即将发生的征召。
而始作俑者之一的沈黎十分清楚,那哪是什么征召,那是一切的收尾。
当然,还剩最后一个林家,不知段清泽之后会做到哪个份上。
沈黎回到家中时,段清泽今日很稀奇没再研究阵盘,而是看着一面有裂纹的镜子。
见沈黎回来,他自然地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这是谷巽的法宝,我今天将它祭炼修复,之后你便拿去用。”
他将一个储物袋丢给沈黎道:“这里头的法宝我都重新祭炼过了,你按照我上次教你的将它们炼化。”
这装法宝的储物袋是沈黎自己整理的,她清楚里头总共有七件法宝,不过绝大多数适合分神元婴使用,给她用也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
但她哪会拒绝段清泽的好意?他本人储物袋中都没有什么法宝,却愿意为她炼制法宝,她只觉得心中滚烫,收下储物袋后便搂住他亲。
二人亲到微喘才停下,沈黎伸手抚摸镜面,指腹感受着下方的裂痕,轻声道:“你当时的伤就是为了破这法宝伤的吧?”
段清泽追去握沈黎的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