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凛然而立,仰头望着劫云。
劫云如同沸腾般开始翻滚,雷电在其中如龙蛇游走,映亮下方围观者的瞳孔。
突然,第一道劫雷落了下来,似乎在半空拐了拐,但最终还是落到了地面那人身上。
沈黎眨了眨眼:“我刚刚没眼花吧?我怎么感觉那道劫雷要朝我们这边劈?”
她应该没看错,明明直直落下的劫雷中途改道,往他们的方向行进了两三米的样子,似乎碍于什么,又强行扯了回去,最终不甘不愿地落在那渡劫的人身上。
“是。”
段清泽阴沉着脸冷笑。
沈黎在心里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
被雷劈时段清泽肯定不会让她也一起承受,他说不定还会助她跑,到时候若雷厉害点弄伤了段清泽,她不就可以……
她这样想着往头顶看了看,心中默默摇头。
上回那么大的阵仗都劈不死段清泽,就眼前的这点能量,只能给他挠个痒而已。
除非天道夹带私货,突然加大了能量输出……但看这半死不活的劫云,怕是很难。
沈黎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两个元婴说的话。这几百年来,雷劫时强时弱。
已知天道针对段清泽,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给了他许多磨难,而那些磨难都是冲着弄死他去的,在他长大后,这种针对一定不会少。比如修士每次升境都要渡的雷劫,当初天道都能因为阵盘而“无故”劈魔尊一顿,平日里的那些雷劫,又怎么会不动手脚呢?
想必段清泽每一次的雷劫都比别人强上不少。但天道应当也不能随心所欲增加强度,不然的话在段清泽还是金丹时给他送个洞虚的雷劫,他再能撑也撑不过去。
天道用于雷劫的能量应该是有数的,用在段清泽身上多一点,在别人身上就少一点了,那么在段清泽渡完雷劫的那几年其余人雷劫显得舒缓一点也就说得过去了。
就在半个月前,天道用出了差点劈死段清泽的天雷,那时的能量如何沈黎至今记得,那么今日天道确实也没太多能量给这金丹劫了。
沈黎忍不住发散地想,天道一定也受某种制约,不然它不会给段清泽存活的机会,它但凡把留给其他修士的雷劫能量全都拿来劈段清泽,十个他也可以被劈死。
又或者说,天道这种针对其实也不是恶意,而是某种磨炼?
比如说段清泽是主角命格,必须经过磨砺才能成长……不行,她遍不下去了。
她还记得那天在辛伏县,段清泽曾无意识地告诉过她,他的目标是毁掉这个天道眷顾的世界。天道把人折磨得都要灭世了,说是“磨砺”也太扯淡了吧。
沈黎摇摇头不再多想,身为小人物的她还是关心自个儿的小命要紧。
转眼间,前方已落下四道劫雷,前两道劫雷还有往段清泽这边劈的企图,到第三道开始就变得老实,规规矩矩地劈到该渡劫的人身上。
小雷劫一共九道,起初那渡劫者还能站着,五道过后便坐下了,到第八道,他已经趴在地上,身上破破烂烂。第九道劫雷劈下前,他硬是翻身坐起,结结实实受了这道劫雷。
雷劫结束,乌云逐渐散去,渡劫者依然顽强地坐着,广场上顿时一阵欢呼。
沈黎一眨不眨地看完全程,只觉得自己的丹田也因此而沸腾起来。
当初见魔尊被雷劈,她的丹田也沸腾了,但那是不受控的暴沸,差点把她命都弄没,而这次不一样,她能感觉到这对自己的进境很有帮助。
身边,段清泽笑道:“可以开始了。阿黎,准备好看这场好戏了吗?”
沈黎登时提起心,点头道:“准备好了。”
段清泽手上掐了十数个诀,下一刻沈黎便感觉到,一层什么东西将整个乾震教包了起来。
不止是她,广场上不少人也察觉到了这异样,修为低的不知是怎么回事,修为高的立即面色大变,飞上半空想做些什么,却因为飞得过高而被一道雷劈了下来。
这四方阵,进不得,出不得,除非布阵者死或主动解开,所有人都将被困在这里。
乾震教的异动也惊动了本在闭关的乾震教教首,他强行出关,出现在白玉广场上,是个中年帅哥的模样。
段清泽瞥了那人一眼,看向沈黎笑道:“阿黎,我认识此人,他身为教首定是知情人,你看他杀得杀不得?”
沈黎:“……杀得。”
段清泽似是很满意沈黎的答案,轻点沈黎的鼻尖道:“那我便去杀了他。”
他说完便身形一晃,出现在那教首身后。
教首正皱眉以神识探查着乾震教周围的那一圈阵法,却听到下方教中子弟的惊呼声。
他迟了一步才感觉到身后的威胁,合身前扑时已扭转身体,长剑在手去斩身后之人。
一剑落空,他甚至没看到那人是什么模样,对方已又一次到他身后,一手轻按他的肩头。一道奇怪的灵力钻入他的经脉,他心道不妙,连忙调取灵力去围追堵截,同时反手一剑刺向身后。
照旧落了空。
教首额头已现冷汗,一是体内的异动,二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强敌,竟连人的样貌都没看清。
“阁下高姓大名?来我这小小的乾震教有何贵干?”教首边躲边问,再一回身,来人却又躲在了他身后。
“为何不敢露脸?”他也被激怒了,一套自创剑法掀动灵力,将他周身围得密不透风。
“呵,便是让你见了,你也活不了。”
段清泽的声音从教首头顶传来。
教首蓦地仰头,发觉那是个面色苍白的英俊男人,满眼戾气,像是个魔修。
“阁下是来寻仇的?若我教有对不住之处,我向阁下致歉。需要什么赔偿,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教首立即道。他看不穿对方的修为,也明白之前人家就是在耍他玩,为了他自己和所有弟子的性命,为了乾震教的千年基业,他只得放低身段服软。
“谈就不必了,我看不上你们那些破烂。”段清泽懒洋洋地说,他应付教首的同时,也分了几分注意力在沈黎身上。
不过沈黎可苟得很,不需要他特意叮嘱,就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走兽后头,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段清泽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她。
段清泽忍不住低笑,阿黎真是太可爱了。
本还想再玩会儿,但这人着实无趣,还是跟阿黎好玩。
段清泽突然贴近教首,在对方骇然目光中,一掌按在其丹田处。
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实际上在接触的瞬间,被极限压缩的致密灵力团打入教首的丹田,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在丹田内轰然爆开。
教首一声惨叫,骤然从空中跌落,观战的一个元婴飞起抱住他,教首才免于从高空跌落的惨剧。
教首没多久便落败,给在场的人以强大的心理压力,其余本在各自忙碌的修士要么赶来广场,要么就躲在暗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浮在半空的段清泽身上。
段清泽冷漠道:“所有人听着。今日我本是要来灭门,奈何我的阿黎太过良善,不忍见太多血,我只好改了主意。”
下方所有人都因为段清泽的话而心绪起伏,谁都不觉得他在说大话,可以轻松击败教首的他,自然可以轻易杀掉他们所有人。
他们各个竖起耳朵,要从他的话里寻找生机。
段清泽扫视下方的人,笑得满是恶意:“接下来十日,我会待在这里。每日子时前,我要杀一人,至于杀谁,你们需投票选出,我只要见到人。不要练气和筑基。你们若选不出来,我便自己来杀,杀几个便由我了。”
在场的练气和筑基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今日刚从筑基成为金丹的弟子差点吐出一口血,就差一日!但凡他晚一日成为金丹……
其余金丹以上的修士面色都沉了下去,特别是金丹的,因为他们是晚辈,是更容易被牺牲的对象。
段清泽看了眼从走兽后探出脑袋的沈黎,冲她微微一笑,最后道:“所有人一人一票,包括练气和筑基,我会盯着你们,谁若胁迫他人,我便先杀谁。就从今夜开始。”
段清泽说完便落在大殿屋顶上,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拉起沈黎的手,指着一个方向温声道:“阿黎,那座院子不错,我们住那里如何?”
沈黎不自在地往段清泽身边躲了躲:“……好。”
段清泽便抱起沈黎,往那院子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