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乌云,夜空如洗过一般清爽,只怕丢出阵盘也招不来雷电。
按照以往看小说的经验,沈黎先小心地探入神识。
没有反应。
她又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上去,还是没有反应。或许她应该用心头血,但那属于高端操作,她不会……
被沈黎寄予厚望的阵盘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掌心,一副毫无用处的废物模样。
因为灵力耗尽,沈黎的速度慢了下来,后方一条长绫疾射而来,刹那缠住沈黎的腰,惯性令她继续前冲,腰霎时被勒紧,她不得不吃痛停下,转过身咬牙看着狞笑靠近的二人。
此时天光泛白,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辛伏县,前一夜。
段清泽冷着脸离开沈黎后,径直追着方函而去。
他没有立即下杀手,仍是忌惮沈黎前一刻才说的话,怕他杀了方函,她真的不认他。
也有那么一刻,他负气地想,他已经十四岁了,还需要姐姐吗?不认便不认。
可姐姐那么好,娘亲都没有对他这么好过,他怎么舍得不认?舍不得这种情感于他来说很陌生,很新奇,他同样很渴望,只想紧紧抓住。
这么一路纠结着,段清泽竟见方函身边多了个女子。
方函见到那女子便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柔情似水道:“阿园,我已想通,我们在一起吧!”
名为阿园的女子惊喜道:“方大哥,你此话当真?”她顿了顿不解道,“可你先前不是说刚失挚爱,无心再接受另一人的情意吗?”
方函道:“先前我以为因我之故,我的爱侣身死,我自是愧疚懊悔,如今才知她不但活着,身边还有新的良人,如此我便不必再苛责自己。”
阿园先是惊喜,再是迟疑道:“方大哥,你当真不再惦念她?”
方函叹了口气道:“距我以为她身死早已过去半年,我不肯接受你便是因为愧疚,实则对她的爱意早已淡去,如今见她完好无损,我也不必再惦念她。”
阿园便激动地扑入方函怀里:“方大哥!”
方函正要诉说柔情,却见前方立着个绝无法被忽视的人。
看清那人的模样后,他惊得颤了颤。
紧抱方函的阿园感觉到了他的异样,抬眼诧异道:“方大哥,怎么了?”
方函没有理会她,盯着前方的人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段清泽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想杀了这个男人。
他不愿意姐姐跟这个人有瓜葛,可如今听闻这人竟这么快便要忘记姐姐,跟新人好上了,他又不忿。
“你怎么敢移情别恋?”段清泽冷冷道,他不喜方函是一回事,却绝不允许方函竟敢跟别人好上。
弃姐姐而选别人,岂不是在说姐姐不如别人?
“别跟我讲道理我就是道理”的做派早已刻入段清泽的骨髓,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此刻的质问有什么不对之处,只等方函一个回答不能令他满意便送他归西。
方函愕然,阿园诧异地看了看段清泽,回头问方函:“方大哥,他是……”
方函颤声道:“他就是静兰的良人……”
阿园顿时明白了,不解地问段清泽:“方大哥有我,而静兰有你,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吗?你为何偏要来质问方大哥?方大哥若放不下静兰,静兰也不会心无旁骛地同你在一起,如今这样你应当高兴才是吧?”
段清泽冷笑:“姐姐千好万好,是她不要方函,方函却不该立时改投他人。”
他一步步走近,方函后知后觉此人的恐怖,却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姐姐生死不知时,你便跟他人你侬我侬,还假情假意说愧疚?真愧疚,你怎么不给她殉情?”段清泽双眸漆黑如墨,嘴角微勾泛起冷笑,“我最痛恨懦弱之人,却偏要找借口。”
方函哑口无言,阿园有心为方函说些什么,却在威压下无法启口。
“早在你以为姐姐身死时,你就该死了,你不敢,我帮你。”段清泽面上浮现笑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断剑,似是温柔地说,“既然你们如此相爱,我便好事做到底,送你们去地下相聚,可好?”
他并不急着动手,慢悠悠好似要让方函尝到最大的恐惧。
强烈的求生欲终于冲破恐惧,方函大声道:“你……你是嫉妒我!”
段清泽动作一顿。
“静……”方函一顿,求生欲驱使下脑子终于清醒,换了称呼,“沈黎她只当你是弟弟,我看出来了!你想要她却不得,你便嫉妒我要泄愤杀我,你何必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段清泽轻笑了一声,冷眼看着方函,也不反驳他的话,慢悠悠地说:“姐姐当然是我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她会永远陪伴我。至于你,只会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方函颤声大喊:“她不想我死!你若杀我,她不会原谅你!”
段清泽沉眸盯着方函,杀气愈烈。
方函恐惧得几乎什么都想不了,继续大声道:“我不移情别恋了!我为静兰,不是,为沈黎守身一辈子!”
阿园说不出话,只是震惊地看着方函。
生死危机在前,方函却顾及不了太多,继续痛哭流涕地求饶道:“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绝无二话,只求你不要杀我!”
这一刻段清泽只觉得嫌恶,以及索然无味。
姐姐说得对,这样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再跟他有何瓜葛?依他看,过去只怕是方函自作多情,姐姐根本不可能看上这种蝼蚁般的蠢货。
段清泽转身便走,一句话都不愿再跟方函多说。
方函见段清泽离开,劫后余生令他瘫软在地,依然忍不住全身的战栗。
没被段清泽针对的阿园状态要好上一些,她沉默地看着方函的丑态,突然意兴阑珊地说:“方大哥,我们还是算了吧。”
方函愕然抬头看阿园:“阿园?为何……”
阿园只觉得曾在她眼中万般好的方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之前只见过他光风霁月的模样,如今见他为生存什么话都能说,什么耻辱姿态都能做出来,她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识人不清。
“方道友,我们不合适。我该走了,就此别过。”阿园说完便毫不留恋地离去。
方函愣了片刻,连忙喊着阿园追上去。
段清泽没有立即回去找沈黎,他还在生她的气。
在他和方函之间,她竟选择方函!说什么他若杀了方函,她便不要他了,她怎么能说出这种狠心的话?
他倒要看看,他若不回去,她会不会来找他。
段清泽没有乱走,他就坐在开阔处的屋顶上,只要沈黎顺着他走的方向找过来,就能一眼看到他。
他面朝另一边,做出并没有专门在等沈黎的样子,只是偶尔往她该来的方向看一眼。
他甚至都想好了,姐姐来了该怎么道歉他才愿意原谅她。
时间恍若流水,当天色逐渐亮起来时,段清泽终于坐不住了。
都这么久了,姐姐怎么还不来找他?她不可能抛下他的,她答应过他。
段清泽蓦地往跟沈黎分开的地方飞去,到了地方一看,那里空空荡荡,只有庆典后的一片狼藉,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一刻他忍不住有些无措,亦有些惊慌茫然。
姐姐,真的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