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一朵蔷薇的茎被冯老太太的剪子拦腰剪去了一半,插进那竹石芭蕉图玉壶春瓶里头。
这是老太太从闺中开始坚持了数十年的爱好,她喜欢干这些有成就感的事,看着一株株鲜嫩的花朵的在她的摆布下簇拥成团布列成景,真是让她颇为自得。
这时候有丫鬟压低了声音进来通传,说是蒋大姑娘来了。
“呀,还是老太太这儿清凉。”蒋儿迈进来就感慨了句。
老太太笑道:“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那屋子里没送冰过去?知道你怕热,年年都嘱咐了多送些到你那边,怎么还惦记着我这处?”
蒋儿拍马屁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来您这儿就觉得心静,心静自然凉嘛。可能老太太日日在此吃斋念佛,所以才会得了庇佑,比别处清凉三分。”
好话谁不爱听,老太太笑意愈甚:“你这鬼机灵,说吧,在我面前这一通好话,又打什么坏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蒋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侄孙女儿这几日跟着女先生学着临摹吴大学士的画,正想起您这儿不恰好有一幅他的麻姑献寿图嘛,就想着能不能向您借了去,也好照着画。”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太太又摆弄了一株月季,答应的很爽快,“你拿去吧,多画画,也好培养培养才情,收收性子。”
蒋儿自然高兴,连声答应下来。
老太太又道:“孙先生最近可好?记得替我向她问好。”
她口中的孙先生就是蒋儿那女西席,名唤孙飞清的。她曾经和大夫人明氏一样都是北直隶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过命运坎坷多了,家境清贫,父亲只是个屡试不中的穷秀才,偏还娶了个如夫人,宠妾灭妻,气得孙飞清的母亲抑郁而终。孙飞清便打小立了志向,此生不嫁,一直在大户人家当西席,自力更生,半点不靠男人。
“先生她很好。”孙飞清脾气温婉,待人和气,全府上下的人都喜欢她,也包括这个极难伺候的蒋大姑娘。
蒋儿拿了那幅画,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屋中又安静的只剩下那剪子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不过没多久蒋儿携着画就折了回来,神情不复刚才的欢喜。
“怎么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画砸了?”
“不是……”蒋儿吞吞吐吐,“老太太,这画好像有问题。”
毕竟是自己新得的宝贝,老太太手中的剪子停下来:“什么问题?”
蒋儿把语气调节得最谦逊:“老太太,我说了您可别不高兴,这画,十有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