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聪跟她说过,赵十四身上的气味,第一次闻的时候觉得很香,但闻得越久,就会觉得越难受。
头晕目眩,精神亢奋,四肢乏力……
郑海洋明明也听雷聪讲过这件事,但见到赵十四之后,却像是忘了一样,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丁月知道,郑海洋看着人高马大,实际上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不会照顾自己,所以作为妻子,她要去照顾他。
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一照顾……
这栋房子,是她和郑海洋的婚房,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
丁月胸膛起伏,指着兰青青,语气拔高:“你也别欺人太甚了!”
她喘了口气,声音更高:“我们新婚小夫妻,背上十年的房贷,才在海市买到这么一个栖身之所。现在我们合同签了,房贷背了,连行李都搬进来了,你才说‘不行,这房子不是你们的,你们给我搬出去’。那我们的损失谁来付?我求求你们,你们饶过我们这对苦命人,行不行?”
她转向赵十四,作势要给她跪下:“赵女士,赵小姐,赵老板,你行行好,大人有大量,换一个房子去租,行不行?我们普通人打拼半辈子,有个家不容易,你就当积德行善,让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你换个房子租,不过花几千块钱,我们买这栋房子,可花了上百万!我们全家感念你的大恩大德!感念一辈子!”
赵十四惊得后退半步,磕磕绊绊地说:“这、这……”
她求助似的看向兰青青。
兰青青上前架住丁月的胳膊:“丁女士,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丁月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你要是不放过我,今天我就跪死在这里,不起来了!”
兰青青于是放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丁女士,我们现在的对话还在录音。我个人是不希望你跪的,但如果你执意要跪,我也不能干涉你的自由。”
“不过,我是不会跟你一起跪的,我们只能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说话,可能有点不太方便,你能习惯就好。”
“来,您请。”
丁月讪讪地:“你……你怎么说话呢……”
她又没有当奴才的癖好,怎么可能喜欢给人下跪。
下跪只是她的一种手段,逼得对方向自己妥协。
但对方如果不接这一茬,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她脸皮更厚点,更能放开点,或许她就直接跪下去满地打滚了。
她不信这个穿着西装的律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撒泼而不败下阵来。
穿西装的人都是体面人,体面人是斗不过不体面的人的。
但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余光悄悄望向自己的丈夫,却见郑海洋紧皱眉头望向客厅,却没有上前来替她解围的打算。
丁月心里一惊,心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的丈夫怎么可能这样冷漠,对她的努力抗争不屑一顾呢?
但再定睛一看,她的丈夫依然没有上前的意思,表情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嘲讽。
他在嘲讽谁?是得理不饶人的律师,还是他的妻子,一个只想保住自己的家的女人?
丁月忽然觉得齿冷。
她为了保住这个家冲锋陷阵,他在干什么?
他在袖手旁观。
她被人言两语架得下不来台,他在干什么?
他在无动于衷。
明明家是他们两个人的,为什么只有她在忙碌?
丁月是个果断泼辣的性子,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场合,或许她就真的跪下去,真的闹起来,让这个穿西装的律师彻底下不来台。
但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真的要为了这个家,在这个无动于衷的男人面前歇斯底里,撒泼打滚吗?
还是别了吧。
她想。
反正,人家也说过——这是“他的”房子,是他“一个人”的房子。
没错,首付是他的父母出的,但以后的房贷,要两人来还。
可是,在郑海洋的心里,眼里,这是他一个人的房子,和她毫无关系。
让她进门,是情分。让她滚蛋,是本分。
她为了别人的房子,这么糟蹋自己,何必呢?
于是,虽然兰青青已经收回了手,但丁月还是站直了身子,不再闹着要跪了。
兰青青叹了口气:“丁女士,你说你们小夫妻在海市安家不容易,那我的当事人岂非更不容易?你们夫妻还有彼此可以依靠,但我的当事人却只有自己。她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十年,生活、工作都围绕着这栋房子。房东忽然把她赶走,把房子卖给了别人,让她从自己的生活中被放逐——这难道不可怜吗?”
“不过,物权这种东西,不是谁更可怜就要给谁的。否则,乞丐最可怜,何不把房子给乞丐呢。”
“她能得到房子,只是因为她有租客的优先购买权而已。”
丁月抿了抿唇,但神情已经有些松动。。
“我希望,我们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该如何交接这栋房产。”
“有两种选择,一是由我的当事人用同等价格直接从你们手中把房产买下来,算是‘私了’。另一种选择,是我们去找原房主,由我的当事人行使优先购买权,把房产从你们的手中‘抢过来’,算作‘公了’。”
“公了和私了,你选择哪一个?”
丁月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刚刚一言不发的郑海洋却开了口:“丁月,你过来。”
他冲着阳台扬了扬下巴,示意丁月跟他过去。
丁月迟疑地看了兰青青一眼,兰青青点点头:“您请便。”
郑海洋扯着丁月的手,把她扯进阳台。
进了阳台,丁月皱眉,甩开他的手:“轻点!疼。”
“你疼?”
郑海洋把阳台门狠狠地摔上:“我看你不知道疼!你疼?我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