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一看,眼前是他的母亲——不!
齐国栋忽然想起来了。他刚刚被神仙传召,神仙说,他这辈子本应是贺家少爷,却被妖狐作祟,失了富贵命格。神仙要拨乱反正,送他回贺家!
那贺家的家主和家主夫人,才是他真正的父母。眼前的这个,苍老、穷酸、窘迫的女人,才不是他的母亲!
齐国栋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厌恶。
就是她,就是这个老女人,霸占着他三十年,让他无缘认回亲生母亲!
他的母亲,应该是优雅美丽的贵妇人,哪怕是老了,也不会是这副丑陋的样子,身上还有让人无法忍受的老人味儿!
“来,国栋,把鸡汤喝了。”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老头儿颤颤巍巍地端着碗走了过来:“你就是太累了,把汤喝了,好好休息。我和你妈想明白了,素素的事儿,不怪她,也不怪你,怪我们。怪我们住在这里,给你们小两口添麻烦了。我和你妈卖了明天的车票,回老家去。你啊,去给素素道个歉,把她和孩子找回来。无论人家是人,还是什么,终究你们是夫妻。夫妻哪有隔夜仇呢?”
齐国栋听到这话,立刻皱起眉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白素素、白素素呢?
他马上就要回到贺家了!白素素那点钱,对于整个贺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不够。等他成了贺家少爷,还至于为了那点钱去低三下四地求白素素?这老头儿在说什么胡话!
他越想越烦躁,抬手打翻了齐父手中的碗:“什么夫妻,我和白素素算哪门子的夫妻!她连人都不算,难道你要我娶个畜生当老婆?”
“你、你干什么!”
滚烫的鸡汤泼在地上,有一部分溅到了齐父脚背。齐母尖叫一声:“你怎么能跟你爸动手呢?”
齐国栋冷笑一声:“什么我爸?我爸是贺家家主,他是吗?”
“你怎么还惦记着贺家!”
齐母痛心疾首:“你就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养到这么大的孩子。那贺家养过你一天吗?那贺家见过你一面吗?你怎么就对他们念念不忘?我和你爸,生你养你,供你读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就不念我们一点的好?风言风语的,人家说你原本要当贺家少爷,你就疯了。那不也是‘原本要当’吗!你现在,不已经是我们的孩子了吗?难道你还能回到过去,把自己塞进贺家人的肚子里,重新生一遍?你现在去贺家,人家能认你这个‘少爷’吗?”
“那是之前,现在我已经把命格改回来了。”
齐国栋信心满满:“等着吧,贺家马上就会上门认回我了。”
“你真是……”
齐母刚想说他疯了,没想到,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们一家三口,如今仍住在白素素的五层别墅里。只不过,因为齐国栋交不起高额电费,整栋别墅被停电了,门铃也按不响。
门外的人应该已经按过门铃,发现不响,于是一边敲门,一边喊道:“齐国栋先生,齐国栋先生在家吗?”
齐国栋眼神一亮,心中狂喜。
来了!贺家的人来找他了!
“我在!我在家!”
他也顾不上头疼了,起身冲向大门,不留神踩在地上的鸡汤上,狠狠地摔了一跤,额角磕出血来。
他也不觉得疼,也不顾齐母在身后:“国栋!你出血了!疼不疼,快擦一擦!”的呼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去开门。
门开了,外面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壮汉,见他周身狼狈,不由一愣。
“你是……齐国栋先生?”
齐国栋一边连连点头:“是我!是我!”,一边不住地打量他们身上的西装,心想,嘿,贺家不愧是贺家,连保镖的衣服都穿这么好。
等他当上少爷了,出门也带一排这样的保镖!
他昂首挺胸,等着这几个保镖恭恭敬敬地向他鞠躬,说:“恭迎少爷回家!”
却没想到,保镖互相一点头,将他手臂一扭,夹着他出了院门,塞进一辆黑色保姆车里。
车内,一个衣着富丽,气质高傲的青年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一声:“就是你啊。”
抬手扔给他一份是离婚协议,协议上白素素的名字已经签好,但齐国栋总觉得这字迹不是白素素的。
“签了吧。”
女子点了根烟,吐了个烟圈:“签完之后,和我去结婚。”
齐国栋:……
齐国栋:啊?
他急了:“你们不是贺家的人吗?我不应该是回去当少爷的吗,凭什么要和你结婚?”
这个女人虽然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太强势了,他不喜欢。他都要当少爷了,凭什么还要俯首在这种女人之下?
他要的是那种全身全心都属于他,依赖着他仰慕着他,离开他就活不了的女人!
“哦?”
女人单手夹烟,意味不明地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
齐国栋得意了起来:“那当然。我告诉你们,我可是贺家的少爷,你们快把我放了,否则,等我回到贺家,找回我的亲生父母,就让他们把你们都弄死!我告诉你,我们贺家可是豪门,碾死你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女子把烟掐灭:“你的亲生父母,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就快死了。”
否则,她也不至于急到要和这么一个人结婚,占稳继承人的位置。
“不过你说的对,”她低头看向齐国栋:“我们贺家的确是豪门。碾死你这种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使了个颜色,黑西装保镖上前一步,捏住齐国栋左手小指,狠狠一掰!
“啊!!!”
齐国栋惨叫出声,大骂道:“你们居然敢……我要弄死你们!”
保镖手下不停,捏住无名指,又是一掰。
女人悠闲地点上第二支烟,还没抽上两口,就见齐国栋气息微弱地求饶:“我签,我签。我和你结婚,我和你结婚。”
女人满意地附身拍了拍齐国栋的脸:“乖,这才听话。”
黑色保姆车就要开走,女人忽然回头看向那座五层别墅:“那栋房子里,是不是还有一对老夫妇?”
那是齐国栋的爸妈,也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是贺家十四小姐,和齐国栋互换人生的女子。
保镖点头:“是的。”
“多给他们拿点钱,打发他们离开海市吧。”
女人淡淡地说:“毕竟生我一场,很不容易。”
保镖点头称是。
贺家十四小姐结婚了,这件事情在海市豪门圈没激起什么水花。
毕竟这位贺家的乘龙快婿婚前名不见经传,婚后也一次都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脸。
不了解内情的,调侃十四小姐这是金屋藏娇,都不肯把丈夫带出来给大家见上一见。
了解内情的,知道这是贺家小姐给自己找的“遗嘱”。她自己没有继承权,于是就和有继承权的“十四少爷”结婚,等贺老爷子归西了,十四少爷继承遗产,她作为妻子也能共享财产。
贺老爷子对她的行为也持默许的态度。
一来,这是他养了三十年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忍心将她扫地出门。如今女儿变儿媳,仍然留在家里,他也挺高兴的。
二来,他见过齐国栋后,心里实在嫌弃。他不明白,自己和第六任妻子都是聪明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蠢货出来。要不是dna鉴定书上清楚明白地写着,他都不想认这个儿子。看看旁边稳重大气、处变不惊的十四小姐,心里更加觉得,这个才是我的女儿。
他知道,十四小姐把齐国栋当成了她的“遗嘱”。而遗嘱,在执行之后,只能变成废纸。
废纸的归宿,不是废纸篓,就是碎纸机。
儿子眼见着要成为废纸,他本该愤怒、悲伤的。
不过……
他看着扑在他的病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自己有多么仰慕他这个父亲、多么高兴能回到他身边的齐国栋,淡定地摸了摸他的头。
儿啊,既然这么仰慕爸爸,那爸爸走后,也把你带走吧。咱们父子两个,到了阴曹地府,也是父子。
呵呵。
……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兰青青和秦悦一起在武艳红的墓前送上一束花。
知道武艳红为救自己而死后,秦悦愣住了,许久之后,含泪微笑:“我就知道,她虽然嘴毒了一点,人却不坏,也不是轻生的人。”
她和武艳红只当过一段世间门的同事,但却对她印象很好——因为她见过武艳红为了帮被抢业绩的同事出头,和人大打出手的样子。
那时候她就觉得,武艳红是个好人。因此,当兰青青第一次去找她的时候,听到武艳红的名字,她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出庭作证。
“她去世前,给我发了信息,说有东西留给你。”
在墓园前,兰青青把武艳红的银行卡递给了秦悦:“这是她在海市打拼多年的积蓄。她说,她很感激你为她出庭作证,希望你拿着这些钱,回老家继续读书。”
那张卡里不仅有武艳红的那一万多块,还有她工作以来存下的钱。数目在海市不算大,但放在秦悦出生的那个小城,足够她把高中读完,再考个大学。
接过银行卡,秦悦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