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汀只是在设定好线路又把速度调到交规上限过后,拨通了陆芷的通讯码。
“姐姐,你带几个懂急救的、嘴严实的,去毕宿五等我,Lucy会给你们开门,我那里设备药品基本都是齐全的,”他说,“我要带一个人回去。”
陆芷似乎刚从会议室退出来,“等等你先别急,出什么事了?”
陆汀盯着前方的金色巨厦,面对即将到来的急转弯,他缓缓推深加速杆,道:“有人可能要死了,然后我也死,你明白了吗?”
说完他就紧闭上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潜意识里他根本不觉得邓莫迟会死,这件事自动被他的大脑归入“绝不发生”的禁区,但他现在就是非常害怕,怕得从后脑勺到后背都是一跳一跳的疼。
“马上去,现在就去,求你了。”陆汀又道。
听声音,陆芷已经穿着高跟鞋跑了起来:“最多二十分钟我就到,Lulu,你要听话,遇到什么你都像个警察那样做事,一定安全驾驶。”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沉着,让人暂时地觉得可以放松。陆汀忽然能站在那对双胞胎的角度上,理解他们给自己打电话时的心情。
都怪小孩哭得太凶了,才不是因为邓莫迟真的会出什么事。陆汀找到了自己害怕的原因。
但是在挂掉电话、意识到能安排的都已经妥当过后,陆汀自己也变成了哭鼻子的那个。他手动驾驶,把飞船的时速提到了引擎极限的80%,远超交规之外,这种天气下再提一点就会被安全系统自动制止了。然后他继续头痛欲裂地在放射尘中穿行,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泪水流了一脸。
大约又过了十五分钟,Aldebaran-b在一个堆满垃圾的巷口停下,这是附近唯一能找到的、不会压坏他人财产的落脚处。陆汀跳出舱门就看到不远处那座淡黄墙壁的平房,也看到等在门口的R180,夹着担架和急救箱跑过去,小姑娘同样处于失语状态,抱上他的手臂,几乎是把他拽进了屋里。
邓莫迟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比预想中的情况要稳定。确切地说是稳定过了头。他就穿着平常的装束,马丁靴都没脱,灯芯绒外套的袖子也像干活时那样挽了起来,皮质的半指手套也还在。一眼看去没有血,没有皮外伤,就是呼吸很轻,脸色差劲。
就像是劳累了很久,风尘仆仆回到家,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哥好几天找不见人影,说有事,他经常这样,然后今天中午他才回来,本来坐在地上修椅子,就、就突然晕过去了,”R179尚且还能捋直舌头,开口道,“我们不敢乱动,他也不理我们……”
陆汀已经把自己的手环套上邓莫迟的手腕,给他测起各种基本指标,余光扫过旁边那把断了条腿的椅子,还有摊开的工具箱。他发觉自己竟然平静了下来,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虽然方才淌入领口的泪水还凉飕飕地挂在锁骨上,但邓莫迟此时就在面前,活着,可以摸到,手心很热。
“椅子怎么坏的?你爸又回来砸东西了?”他一边平铺担架,一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