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那么黑,他又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儿,所以感到危险。无法隔绝完全的外界也让他感到危险。拆药盒的时候他开始后悔没直接钻回自己的飞船,手环却忽然响了两声,只有特殊联系人的消息会在静音模式中发出提醒。
顶灯也蓦地亮起,陆汀被激得眯了眯眼。
手腕上方投影出两条消息。
邓莫迟:红外线网已经打开,别人闯不进去,我也不会闯,就在外面等你。不怕。
邓莫迟:灯也开了。
陆汀不舍得把界面关掉,方寸之间一块荧蓝色的光幕,对他来说好过头顶高瓦数的灯管。这次带的抑制胶囊也是强效,正常用量是一次一颗,他把心一横,就着隔离瓶中发烫的热水一口气吞下去六颗,整盒的量,口腔都仿佛被烫掉了层皮,呼吸甚至更急促了些许,双眼却还是望着那几行字发呆。
然后他哭了。
哭着打出那行回复:我不怕,我就是觉得给你添麻烦了。
他最近就是这个样子。一到关键时刻就发情。一发情就哭。陆汀对自己分泌过剩的体液感到厌恶,无论是眼眶里的那些,还是某些更加难以启齿的部位。单说眼泪的话,其实是老毛病了,从小他就会在莫名其妙的时刻哭泣,比如在警局乖乖坐到黎明,等到母亲出警回来抱着他的那一分钟,比如因为每天沉迷打靶被大哥骂废物点心,被父亲没收手枪,却在十五岁生日收到姐姐送的新枪的那一秒。但此刻他所在的是一片艰苦的土地,身边没有对他最好的那两个人,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能去相信的只有邓莫迟一个,连带他的机械小狗,还有他的房子。
陆汀当然记得自己最开始往此地踏足时说的是什么,他说自己力气大,不娇气,是要来帮忙的,现在怎么看都是拖了后腿。
满室饱经沧桑的设备与他相对无言。
他拿右手用力握住左手,不去打裤腰带的主意,胶囊很快在胃里溶解,苦味隐隐泛上来,他无心琢磨滥用的事,只想快点恢复正常。
好在这次发情期似乎来得确实不猛。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陆汀测到自己的心率和体温都基本恢复到稍高于平常数值的水平,乏力感也渐渐消退。他扶着门框站起,路也能好好走了,就是防辐射服里又是汗又是刚才流的水,透不出去,有点滑溜溜的。
也没什么可挑挑拣拣的了,陆汀这样想,待会儿我要多干点活给自己挽回尊严。
他给邓莫迟发:我好了,马上出去。
邓莫迟:放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