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叹了口气,为这身刚刚到手的常服,也是他进警局工作后收到的第一套,多少有些纪念意义。谁让那些表面温度高达二百六十摄氏度的管子里输送的是上层排下的废料,而废料来源千奇百怪,经过高温处理至少能产生一个共性——号称安全无毒,理所应当地排到下层。
也就是陆汀此时所处的这片地界。
他很少到达如此贴近地面的高度,印象中只有一次,是在很小的时候,姐姐陆芷带他溜出来玩,让他坐在身前,骑着悬浮摩托一直向下,两人兴奋得大叫。那时街上还很热闹,人群在霓虹灯间错落。结果等到达地面,陆芷却像是立刻变了个人,甚至不让他下车,浮在半空高速逛上十几分钟就雷打不动地把他拉回上层,还不允许他告诉任何人。
其余的时候,陆汀也听过不少有关下层的传言,什么贫民窟,什么暴乱,什么难以管理的怪物。但他总是很难亲身接触,平时工作也在空中——他是上层中央特区3-17号警局新入职的刑警,虽然三个多月以来连辖区都没被分配;生活也在空中——他有个直径八十多米的盘状飞行器,命名为“毕宿五”,算得上豪华,唯一的居民就是他自己,终日在特区上空绕着圈飘,六小时一个周期。
陆汀要从警局回家,只需远程调整飞行轨道,花上几分钟坐上自己涂装亮眼的引力车,默默等待被吸回家去,悠闲得就像茶余饭后的散步观光。
如今终于和这片被身边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土地打了个照面,它比他想象中、印象里,都要安静许多。
雨水已经积上鞋面,陆汀稍有迷茫地蹲**子,抠出下水道缝隙里的一块泥土,抹在手心。
隔着手套,他并不能很好地感受它的质地、重量、温度,只能看见它乌黑的颜色。看了十几秒,它就被噼里啪啦的雨滴打成泥水,悄无声息地流走。
地面上的泥土也是珍贵的东西,陆汀想,因为它很少见。那它和自己船上的人工营养土有什么区别?他又说不上来了。
“喂,喂,陆汀?陆汀你在吗?”耳麦忽然传来人声,几串噪音之后趋于清晰,“陆汀!在就吭声不在也吭声!”
“小锐……”陆汀回神,把波段稳定下来,又调小音量,“帮个忙,别管我了,好好救你的病人去。”
“你真的跑掉了?”
“不然呢?和我爸找的那些相亲对象共进烛光晚餐吗?”陆汀脱掉手套,插起口袋高高迈开步子,走一步踢一脚水,颇有些吊儿郎当,“哇噻,足足九个,九个身强力壮的Alpha,都聚在一张桌子上故作姿态地看着我,舒锐我求您好好想想那场面,怎么着比武招亲吗?打得过我就能和我结婚?我好害怕啊。”
“问题是打得过吗?”
“哈哈!”陆汀大笑。
“唉,就知道你要跑,陆伯伯派好多人守着,各个出口都有,”舒锐仍旧绷着一把嗓子,焦躁道,“我靠,不会吧,你真跳下去了?从窗户?”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跟坐滑梯一样。”陆汀得意道,“我还专门在上面绕了一会儿,换了栋楼跳,免得一抓就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