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华香是昨夜才送来的,府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更不会注意她随身带的几个婢女了。
谢华香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也被吓得花容失色,越发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银禾。
如此一来,银禾反而趁乱轻松脱身。
刘守成搜到了谢华香,大手一挥,将主仆二人直接带走了。
皇宫中,祁昊还不知道自己才离开,府里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他跟着领路的太监,一路进了御书房。
祁瞻夜里没睡好,一早上又安排一大堆事情,这会儿l正是心情烦躁的时候。
见祁昊脚步踉跄地进来,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身臭烘烘的酒气,祁瞻越发没了好脸色。
“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跪下!”
祁昊是祁瞻和孙皇后所生,在皇子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子祁镇,又因为能干孝顺,一向很得宠,此刻被祁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他迟疑着跪在地上,道:“父皇,不知儿l臣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父皇不高兴了?”
“你还有脸问!”祁瞻憋了一大早上的火气,这会儿l全都冲着祁昊发出去了,“朕还纳闷,你怎么那么急着从宫里搬出去,合着是离了朕的眼皮子底下,就没人管着你,你就能在外头胡天胡地的乱搞了!”
祁昊听得一头雾水,张口就要为自己分辨。
他是孙皇后所出,相比其他皇子来说虽然地位更高,可也被更多的有心之人盯着,生怕他威胁到祁镇的地位。
他就是怕宫内外的闲言碎语太多,让祁瞻多心,这才早早就搬出了宫,主动住进了皇子府。
自己在外开府虽然自在些,可是进宫却多了些不便,他又要维护自己在祁瞻心中“孝子”的形象,一有空就进宫来请安,几年来可以说得上是风雨无阻,因此多吃了不少辛苦。
可是他这么“孝心可嘉”,在祁瞻口中却成了自己搬出去
是为了乱搞!?
这让祁昊如何能忍,正要为自己辩白几句,抬眼却看到祁瞻盛怒的脸。
他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害怕,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不敢再说,赶紧俯身磕头。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l臣万万不敢啊。”
“你还有不敢的事?朕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想到日本使团已经走了这么多天,这五皇子强抢民女的消息只怕早就出了京城,马上还要传到海外去,祁瞻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你身为皇子,想要什么女子得不到?非得使这下三滥的手段!你知不知道,御史们写了多少折子,就等着要弹劾你呢!朕为了你,连朝都不上了,你、你对得起朕吗?”
祁瞻越想越气,把严明昭送来的奏折和谢明昌的供词都砸在祁昊身上。
祁昊被骂得一脸懵懂,手忙脚乱地捡起折子和纸张来看。
这一看不要紧,他越是看下去,越是惊怒交加。
“什么,这谢明昌居然告儿l臣……强抢民女?!这话从何说起啊!”
祁昊只觉得自己都要冤死了,那谢华香勾.引的明明是祁镇,谢明昌对这件事更是一清二楚,怎么反而告到他头上来了?!
谢明昌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还胡乱攀咬人!?
而且还咬到他的头上来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顿时觉得仿佛一桶冰水直接将他从头浇到了脚。
那谢华香此刻就在他的府中!
如果……如果父皇知道这件事……他又该如何分辩?
祁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这会儿l脑海里宛如一团乱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见他神色慌乱,面如土色的样子,祁瞻越发确信了几分。
看着这个他一直看重喜爱的儿l子,群臣向来交口称赞的皇子,祁瞻第一次起了一丝嫌恶之心。
堂堂皇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令人不齿!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将祁瞻厌恶的神情尽收眼底,祁昊猛然清醒过来。
不行,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决不能由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罪名就让他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他膝行几步上前,哭道:“求父皇明鉴,儿l臣冤枉,儿l臣冤枉啊!”
“正如父皇所言,儿l臣是堂堂皇子,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何必要抢什么民女?!”
“旁人不知道,难道父皇也不知道孩儿l是什么性子吗?孩儿l从小到大,生怕让父皇母后失望,事事谨慎小心,无论读书还是习武,都努力上进,不管做什么都想着父皇母后,生怕失了皇家的体面,给父皇母后丢脸。儿l臣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惹得父皇生气,母后伤心呢?”
看着祁昊涕泪交流的可怜样子,祁瞻不禁有几分动摇。
“怎么,难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听出祁瞻语气中的询问之意,祁昊越发重重磕起头来。
“儿l臣敢对天发誓,从未做过让父皇母后失望难过之事,从未做过令皇家蒙羞之事!若儿l臣有半句谎言,教儿l臣天打雷劈,不得好——”祁瞻都跟着吓了一跳。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谢华香,谢华香深吸一口气,连滚带爬地爬到祁瞻面前。
“民女谢华香,是皇商谢明昌之女,被五皇子祁昊抢入府中,威逼胁迫民女做那些……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民女誓死不从,他就往死里打民女……”
谢华香神情绝望,声音惨烈,句句都是血泪控诉,听得人心惊肉跳。
“皇上,民女虽出身卑贱,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出了这等事,民女也不想活了,只求皇上给民女一个公道,还民女一个清白!”
说完这话,谢华香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往一旁的柱子撞去。
眼看她就要血溅当场,一个离得近的小太监连忙上前去拉谢华香,可谢华香用的力气太大,连那小太监也拉不住,眼睁睁看着谢华香咚地一声撞在厚重的殿柱上。
看到谢华香头破血流,软绵绵滑落在地上,蔷薇也哇地哭了起来。
她跌跌撞撞奔过去,扑到昏迷不醒的谢华香身上,哭道:“姑娘,姑娘您怎么这么傻呀!好容易见到了皇上,咱们就有救了,您怎么还是想不开啊……”
看着两个孱弱少女一个痛哭失声,一个生死不知,祁瞻顿时又惊又怒。
“祁昊!你还有什么话说!”
祁昊心知大事不好,连忙重新跪倒在地。
“儿l臣冤枉啊,这女子是昨日太子大哥送给儿l臣的,儿l臣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污蔑儿l臣啊!”
“太子!?”
听到此事涉及祁镇,祁瞻脸色一变。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给你送女子?”
祁昊连连磕头,口中说道:“儿l臣所言句句属实,太子大哥昨日设宴,邀请几位皇兄一同饮酒赏舞,不止送了舞姬给儿l臣,其他几位皇兄也得了,求父皇叫几个皇兄进宫,一问便知!”
祁瞻面露狐疑,果然对太监吩咐道:“你们去把昨日参加宴席的几个皇子传来,叫他们即刻进宫。”
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谢华香,祁瞻皱了皱眉,加了一句。
“叫贾太医进来,给这女子看看伤。”
太监领命而去,很快,贾太医就匆匆赶了过来。
给祁瞻行过礼,他让几个宫女上前,把谢华香搬进内室,蔷薇哭哭啼啼跟在后面。
御书房重新恢复了安静,这安静中却带着几分令人不安的紧张,一众服侍的宫人屏气宁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没有祁瞻发话,祁昊不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
祁瞻看他不顺眼,呵斥道:“去书架那边跪着,朕不叫你,不许起来!”
祁昊不敢出声,连忙挪到角落里跪着了。
不多一会儿l,贾太医面色凝重地从内室走了出来。
见祁瞻向自己投来问询的目光,贾太医连忙跪下。
“启禀皇上,那位姑娘头上的伤虽然重,幸好还不致命,微臣已经为她处理好了伤口,只
是人还昏迷着,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祁瞻点点头,问道:“还有什么?”
贾太医犹豫片刻,低声说道:“那位姑娘除了额头的伤口,身上还有数处伤痕,像是……像是被人暴力殴打所致。”
祁瞻脸色一沉,怒气更盛。
“还有吗?”
“这……臣不敢欺瞒皇上,那位姑娘……已非完璧之身。”
贾太医跪伏在地上,完全不敢看祁瞻的脸色,用极低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听了这话,祁瞻顿时怒不可遏。
就算祁昊说的是真的,那女子是昨日祁镇送给他的,可是祁镇送他女子,定然是好端端送去的,怎么才一夜的功夫,这女子身上就多了这么多伤?
如祁昊所说,这女子可是太子亲自送给五皇子的,除了祁昊本人,谁敢动她!?
祁瞻深吸了几口气,挥手叫贾太医下去。
这时,昨日参加太子宴席的几个皇子匆匆赶了过来。
一进御书房,几人就发觉到气氛不对。
再看到跪在角落里的祁昊,大家更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祁昊可是除了祁镇之外最得宠的皇子,连他都被罚跪,他们几个妃嫔所生的皇子哪里还敢出声?
几人心里正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就听祁瞻沉沉开口。
“你们昨天都去参加太子的宴会了?”
三个皇子齐齐恭声答道:“是,父皇。”
“太子可曾送过你们女子?”
一听是为了这事,三个皇子都越发小心翼翼。
“是,送了……”
“太子大哥说这些西域舞姬难得,就送了我们每人一个……”
祁卓昨日喝得最多,又跟新得的舞姬玩到了半夜,还没睡醒就被传进宫,这会儿l头脑还昏沉着。
想起昨天宴席上的情形,祁卓忍不住说道:“还是五弟先挑的呢,真看不出来,他倒是个急色的。”
祁瞻听了这话,再想到祁昊刚才还在保证自己是多么谨慎孝顺,事事都想着他的颜面,装作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嘴上礼义廉耻,背后却好色成性,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老五玩得挺溜啊!
祁昊这是把自己当傻子糊弄呢!
祁瞻越想越气,偏又不能当着几个儿l子的面说出实情,憋得脸色铁青。
就在这时,祁镇闻讯赶来了。
一进御书房,看到祁昊跪在角落,其他几个皇子缩着脖子宛如鹌鹑一般,祁镇顿时面露担忧。
“父皇明鉴,那些舞姬都是儿l臣主动送给弟弟们的,是儿l臣思虑不周,父皇要责罚就责罚儿l臣吧,此事跟几个弟弟无关!”
看到祁镇一脸焦灼,一心一意为了弟弟们着想,还主动要担责的样子,祁瞻满心的气恼才消散了几分。
不管其他皇子如何,他的太子毕竟是个宅心仁厚的好孩子。
“你说到哪儿l去了,朕叫他们来不过是问问他们的功课,看把你急的。”五弟你喜欢就好。”祁镇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别着急,等父皇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定会为你做主的。”
祁昊莫名觉得脊背一凉,待要看祁昊的神色,却见祁昊早已转过头跟祁卓等人说笑起来。
看着祁镇的背影,祁昊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实情,他到底要做什么?
御书房里的内室里,谢华香迟迟不醒,祁瞻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等她,便让太监去叫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去陪着谢华香。
说是陪伴,两个嬷嬷却得了祁瞻的授意,是要来劝说谢华香的。
横竖谢华香已经这样了,就算皇上替她出了气,罚了祁昊又能如何,过后她出了宫,一个没了名声和清白的女子要怎么活?
想要用这件事扳倒五皇子,那更是痴人说梦。
别说谢华香不过是个皇商之女,就算是朝廷官员家中的千金小姐,摊上这种事也不过是闹上一场,最后多给些好处,让人跟了五皇子就是。
年轻男女那些事嘛,最后大多都是一张锦被盖个严实,稀里糊涂遮住丑就完事了。
两个嬷嬷压根就没把这事当什么大事,坐在谢华香床边说说笑笑,只等着一会儿l把话传给谢华香,她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有皇上出面,赐她一个五皇子妾室的身份,那是何等的体面,只要谢华香不是个傻子,就一定不会拒绝。
贾太医开的方子果然很有效验,被蔷薇灌了一碗汤药下去,没多久,谢华香就悠悠醒了过来。
不出两个嬷嬷所料,谢华香稍微恢复些力气,就又哭闹起来,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
一个姓毛的嬷嬷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谢姑娘,这里又没外人,你就别在这儿l寻死觅活的了,若是惹恼了皇上,当心你的小命!”
谁知谢华香却是个硬骨头的,听了这话越发下了地要撞墙,被拉住了又夺了蔷薇手里的瓷碗,摔碎了要划脖子,两个嬷嬷和蔷薇一起用尽了力气,才勉强把她按住。
两个嬷嬷累得满头大汗,又听谢华香哭喊着什么“逼着我勾引别人”,“害了我还要害太子”,“我宁死也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之类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只是祁昊看上了谢华香,纳了进府不就完了,谢华香怎么反应这么强烈,难不成还真是个烈性女子?
听到谢华香口口声声说这事还跟太子有关,两个嬷嬷不敢擅自做主,那毛嬷嬷就连忙去禀告皇上了。
祁瞻才睡了个午觉,又被太监叫起来了。
祁瞻憋了一肚子气,待听到毛嬷嬷转述的那些话,不由得一怔。
不过一个皇商之女罢了,让祁昊纳了便是,怎么又跟祁镇扯上关系了?
祁瞻只觉得头痛欲裂,只得进了御书房,亲自询问谢华香。
见了祁瞻,谢华香也不寻死觅活了,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将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