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禾姐姐,姑娘叫你进去。”
银禾听了这话,一脚踹开门,一摇三晃地走进了屋。
谢华香见她一身干练的短打衣裳,腰间系着银链,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端茶倒水的丫鬟,不由得傻了眼。
银禾走到她面前,一脚蹬到她的椅子扶手上。
“你叫我干什么?”
被她这凌厉逼人的气势一压,谢华香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你……”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壮着胆子说道,“你是来伺候我的,懂不懂规矩?”
“规矩?”银禾嗤笑一声,直接摘下她头上的金簪,唰地插在桌子上,“你跟我讲规矩?告诉你,姑奶奶就是规矩!”
看着深深没入桌面的金簪,谢华香张口结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她吓得像鹌鹑一般缩着脖子,银禾冷笑着踢开椅子。
“少在这儿吆五喝六,跟我拿主子的款,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这话,银禾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谢华香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这丫头是谁?!
她哪像是来服侍自己的丫头,倒像是来索她命的厉鬼!
相比之下,还是蔷薇靠谱点。
直到银禾
消失在门外,谢华香才小声叫了蔷薇进来,让她给自己弄了些食水,铺了被褥胡乱睡下。
次日一早,谢华香还没起床,就被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惊醒。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懒觉?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赶紧给我起来!”
蔷薇慌慌张张开了门,蓝姑姑直闯了进来,一把掀开谢华香的被子。
“公子爷既买了你,你就赶紧勤快起来!难不成买你是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一身的懒肉!”
谢华香蓬着头坐起身,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蓝姑姑把一件红红绿绿的衣裳丢给她,喝道:“赶紧换了衣裳,给我出来!”
谢华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匆匆洗了脸,穿上蓝姑姑给的衣裳就走了出来。
直到清晨的凉风吹到身上,她才发现,这套衣裳领口极低,胳膊都露在外面,稍微走动起来,连大腿都挡不住。
谢华香羞得脸都红透了,待要回屋去,却见其他几个屋子纷纷走出几个花红柳绿的年轻女子,每个人身上穿的都是跟她差不多的衣裳。
蓝姑姑拍了拍手,叫道:“老规矩,都给我跳起来,不跳够一个时辰,谁也不许吃早饭!”
看着那几个肤白如雪,高眉深目的女子在院子里翩翩起舞,谢华香宛如五雷轰顶。
她一把抓住蓝姑姑,急得差点儿哭出来。
“蓝姑姑,这是怎么回事?我是给齐公子做妾的——”
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她脸上,也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不要脸的贱蹄子,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敢肖想着给公子爷做妾?!”蓝姑姑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公子爷买了你,叫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让你跳舞都是看得起你!你要不想干,就滚去给老娘刷马桶!”
谢华香被打得头晕目眩,待要哭闹,却见蓝姑姑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她心里着急,索性两眼一翻,直挺挺栽倒在地。
蓝姑姑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叫蔷薇提一桶井水来,直接往她脸上一泼。
谢华香被呛得咳嗽连连,正冻得瑟瑟发抖,又被蓝姑姑几巴掌打得尖叫起来。
“丢人现眼的下贱东西,就你这点儿手段,都不够老娘看的!再不乖乖听话,我就叫人泼你一身屎尿!”
谢华香当真吓怕了,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
要是真被人泼了一身脏东西,她还怎么见祁镇?!
蓝姑姑见她乖乖起身,冷哼了一声,骂道:“去跟着人家学,要是敢偷奸耍滑,老娘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谢华香咬紧牙关,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滴,颤抖着跳了起来。
这个蓝姑姑肯定是要害她,等她看到祁镇,一定要她的老命!
既然进了宫,她就做好了被人陷害欺负的准备。
她得先吃苦中苦,才能成为人上人!
如此练了几日,祁镇却始终不曾露面,在蓝姑姑的魔鬼
训练之下,谢华香的舞技反倒突飞猛进。
谢华香在这里度日如年,每日学舞练舞几乎累得身子都散了架,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日晚上,她正在用热水泡自己因为练舞而肿起来的脚,忽然看见蔷薇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
蔷薇跑到她面前,一副又急又怕的模样。
“我听外头人说,老爷被押到大理寺了!”
“什么!?”
谢华香听得一惊,连脚盆都踩翻了,木盆咣啷啷翻倒在地,洒得满地都是水。
她顾不得地上脏,赤脚踩在地上,一把抓住了蔷薇的手臂。
“你听谁说的?是不是听错了,我爹怎么会送去大理寺?!”
谢明昌不是被中城兵马司抓去了吗,怎么又送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专门审大案子的,听说里面的刑罚最重最可怕,谢明昌进了大理寺,还能活着出来吗?
蔷薇哭哭啼啼地说道:“千真万确!我听说老爷是因为什么私通番邦的罪名,才被抓起来的!”
谢华香听到这话,一个踉跄站不住,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谢明昌这些日子神出鬼没的,时常在家里请客吃饭,她也隐约听说过,请的客人是日本使团的人。
可是谢明昌不过是个商人,就算请日本人吃饭,也就是谈个生意,怎么就被扣上了私通番邦的罪名?
谢华香脑袋里乱成一团,忙问道:“那……那些日本人呢?他们有没有出来给我爹作证?”
只要那些日本人作证,证明谢明昌不过是找他们谈生意,谢明昌不就没事了吗?
蔷薇小声说道:“听说那日老爷跟日本人吃饭,被官差抓了个正着,老爷被送去大理寺受审,那日本人……被送回会同馆了,听说很快就要启程回日本去了。”
日本使团在京城停留多日,早就该回去了,偏偏他们另有图谋,硬是赖着不走。
如今肥富被抓了个现行,简直是将把柄送到朝廷手里,通事大人亲自出面,客客气气地把肥富送了回去,顺便直接请日本使团赶紧走路。
就算那些日本人再不要脸,也不能赖在京城不走了。
谢华香听了这话,一颗心瞬间落入谷底。
朝廷不肯得罪日本使团,自然就要拿谢明昌开刀,这就是杀鸡给猴看,让京城的官民都看看,私下跟日本人勾结是什么下场!
哪怕不通朝廷律法的谢华香,也猜到谢明昌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蔷薇见她一副没了主意的模样,又说道:“姑娘快想想法子吧,谢家人听了老爷出事的消息,跑的跑,散的散,那些姨娘分了家产,又把谢家都拆了个精光换钱,家里全都乱了套了,再不拿个主意,只怕谢家就彻底完了!”
谢华香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道:“我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能帮谢家什么?除非去求……去求公子爷!”
“可是我现在这样子,怎么才
能见到公子爷啊?”
就在这时,一个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想见公子爷,那还不简单?”
谢华香循声望去,见银禾慢悠悠地走进了屋。
“你家里又没死了人,你哭丧个什么劲儿?既要见公子爷,就赶紧想法子呀!”
几日来银禾几乎不大露面,谢华香头一天被她吓住了,也不敢去招惹她,没想到这会儿银禾主动出来了。
谢华香虽然惧怕银禾,可想到谢明昌生死难料,还是忍不住说道:“银……银禾姑娘,你有什么法子能见到公子爷?只要能救我父亲,我以后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姑娘!”
银禾摆摆手,说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我就当做做好事,给你指条明路。”
谢华香如获至宝,连忙凑上前来。
银禾敢对自己那么凶,肯定是有所依仗,说不准她真有法子见到祁镇呢?
银禾指了指西厢的屋子,说道:“我听说明儿公子爷叫古丽去跳舞,我帮你一个忙,让你顶替她去,这样你不就能见到公子爷了?”
谢华香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好,多谢银禾姑娘!”
“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公子爷身份尊贵,你可千万不能惹他生气,要是惹了他,别说救你爹,只怕连你的小命都保不住!”
谢华香此刻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一心只想见到祁镇求情,不管银禾说什么,都只会一口答应。
她是皇商之女,能成为祁镇妾室都是高攀,如果她成了罪人之女,那她这辈子就更没有飞上枝头的指望了!
不管是为了谢明昌还是为了她自己,她都得去找祁镇!
这日一早,南华楼的大门还没开,一辆马车并几匹骏马便停在南华楼门前。
梅娘提着一个小木箱,从门口走了出来。
见她出来,顾南箫便下了马,随手把缰绳递给金戈,自己则陪着梅娘上了马车。
等两人坐稳,马车便向前行驶而去,金戈等人催马跟上。
马车里,梅娘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顾南箫。
“起这么早,你还没吃早饭吧?这是我刚做的红枣米糕,你趁热吃几个。”
顾南箫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几个雪白软糯的米糕放在纸包里,上面点缀着几个鲜红的枣子。
看着这喷香扑鼻的米糕,顾南箫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
他握住梅娘的手,低声道:“今日你要进宫做菜,还做这个干什么?白白累着自己。”
梅娘展颜一笑,道:“又不费什么事,我给自己做早饭,顺手就给你带了几个。”
话虽如此说,顾南箫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梅娘问道:“怎么了?”
顾南箫轻叹道:“总觉得该叮嘱你几句,又觉得自己太过虚伪,若不是我,你也就用不着趟这趟浑水了。”
梅娘说道:“什么浑水不浑水,
我只知道今日是太子殿下传我进宫做菜,旁的我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