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弗朗西斯愣住了,他顺着萨琳娜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他的身前,可他什么都没看见。

“司各特......”此时的弗朗西斯哪里是个大组织的首领,他就像个茫然无措的流浪者,发觉失去了每晚相伴的纸壳子,虽然这么形容一个富豪有些奇怪。

弗朗西斯看不见,但他的手就悬空在自己女儿去世时的那个高度,在萨琳娜的视角,刚好摸上那女孩的脑袋,他只失态了几秒,随后看向萨琳娜,身上的杀气冰冷尖锐:“你在愚弄我吗?”

萨琳娜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一个金发的小姑娘,十三四岁,一身白色连衣裙,戴着一顶草帽子,谁闲的没事愚弄你?”

音无弦乐也看得见,那个小小的,和织田作出现时一样的半透明的女孩,正不断透过弗朗西斯的身体,口中喊着爸爸,但鉴于有太宰治在身边,他还是装成一副茫然的样子。

中岛敦揉了揉眼睛,他有些不确定的和身边的泉镜花说:“镜花酱,我刚才好像看见了,那确实有个女孩。”

但现在看不见了。

泉镜花歪歪头:“什么时候?”

“萨琳娜小姐摇风铃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冷着脸开口,眸中思绪不明:“复活......吗?”

待路易斯等人带着警卫闯进顶层办公室的时候,只看见弗朗西斯瘫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只精美的钢笔,好像正在和什么人介绍它。

其余的敌人们有的坐在沙发上,还有的一副很好奇的样子,趴在玻璃边上看云层,俨然一副客人的模样。

“路易莎,帮我联系异能特务科。”

弗朗西斯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却很欣喜,下一秒。

办公室的地板,猛地的震了一下。

正看云的太宰治被打搅了兴致,鸢眸中闪过一丝不快:“难得能看见这种风景呢,萨琳娜小姐。”

萨琳娜翻了个白眼。

宇笙羽枳抱着又一只纯白的猫,在费奥多尔的电脑室赖着不走,他不知从哪搞了把椅子。

“您这是家猫吧。”费奥多尔习以为常,不管是宇笙羽枳按时报道,还是他天天换猫:“它的主人不会担心吗?”

宇笙羽枳一只手指伸进小猫脖子上的项圈,陷进毛茸茸里,一脸无辜:“它自己跑到我怀里的。”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无奈的放弃了这个话题:“您不担心同伴的安危吗?”

“随便啦。”宇笙羽枳摆了摆手:“你能杀了他们我更开心。”

费奥多尔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这次爆炸会涵盖大半个横滨,您那位首领,也会在内吧。”

“哈?”宇笙羽枳支撑着脑袋:“世界毁灭了大人也不会有事,比起这个,你那白鲸真的能坠落成功吗?”

他不信费奥多尔不知道萨琳娜也在白鲸上,那可是一位未知的空间系异能者,万一她可以把坠落的白鲸收到空间里呢。

虽然她做不到。

异能空间加体积同等的地下室,只有一百平方。

费奥多尔像是看懂了宇笙羽枳的心声,轻笑一声:“优秀的持棋者,可不会只准备一套计划。”

他们能赢千百次,但只要费奥多尔赢一次,他们所热爱着的城市,所依附着的伙伴,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正在午睡的风奈川浅香,小姑娘茫然的从桌上起身,翠绿的眸还没淡去酣睡的朦胧:“怎么了?”

“他们从白鲸上回来了吧。”把报纸上的四宫格漫画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的江户川乱步开口,他又翻开了昨天的一则漫画:“好像还给国木田君带了礼物。”

虽然听动静,国木田独步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礼物。

办公室外,国木田独步哆哆嗦嗦的指着萨琳娜,是他平日最厌恶的失礼行为,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一点了:“你们在和谁说话啊!”

天知道国木田独步接到太宰治电话,说白鲸的作战已经结束,横滨和侦探社不会再有危险时有多兴奋,他想着要怎么夸赞太宰治这个平日不靠谱的家伙,连庆功宴的彩带要买多少厘米的都记在本子上了。

结果,一出门,他看见萨琳娜太宰治,甚至是中岛敦泉镜花,面带笑容,围着一团空气说话!

“你们在白鲸上中什么奇怪的异能了吗!”国木田独步如临大敌,已经拿起了笔记本,画了几个御守出来:“不对,如果是太宰也中招了,那就是异常吗,也不对,萨琳娜小姐......”

他快抓狂了,虽然吓的哆哆嗦嗦,但还是把御守精准的扔到众人身上:“我去叫浅香小姐他们来,你们先撑住!”

中岛敦想说话,却被太宰治按住了肩膀:“让国木田去叫浅香小姐来,敦君。”

中岛敦满头问号:“可我们不正要去找浅香小姐他们吗?”

太宰治笑而不语。

一边的泉镜花抬起头:“说起来,太宰先生,在狼人杀的时候,你的愿望不是自杀吧。”

她和芥川龙之介,都被骗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太宰治一怔,无奈的笑了:“不是哦。”

然后,他看向萨琳娜身前的位置,那里站着一个仰着小脸,和萨琳娜喋喋不休的开朗女孩:“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组合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之力的被解决了。

决定了,今晚让安吾请他喝酒!

本来想按时下班,去和太宰织田作喝两杯的坂口安吾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异能特务科。

“组合投降了,去一趟南港交接工作,对了,看一下新闻。”

坂口安吾迅速照做。

“横滨上空出现巨型鲸鱼,日落时分坠落横滨海。”

配图是黑白的,不过似乎能看到橙红的夕阳,和鲸鱼入海时巨大的水花。

坂口安吾:?

是谁干的好事。

武装侦探社。

缩在被子里的田山花袋打了个喷嚏,他裹紧了自己,泪流满面:“我总算回来了,芳子。”

横滨市立医院。

弗朗西斯靠在墙边,看着刚苏醒半天,扶着墙咳的撕心裂肺的霍桑,以及还在沉睡的玛格丽特,捏了捏下巴:“这是什么花?”

小小的、零碎的几朵,嫣红的花瓣,泛着白,落在苍白的病床上,扎眼的像是鲜血。

“我以我的良人为一棵凤仙花,在隐基底葡萄园中。”霍桑捂着胸口,语气缥缈,他看着那些从口中咳出的花:“这是雅歌中的句子,寓意主同凤仙花一般芬芳美丽,我等自愿附身于主,一生跟随于主,体会祂为我等带来的欢喜与恩赐。”

弗朗西斯一挑眉:“赞美爱情的诗歌,泽尔达一直很喜欢这些东西。”

“您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吧。”霍桑用指尖拨弄着那凤仙花:“这是什么异能?”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们损失惨重,据点没了,赫尔曼似乎心情不错?这不重要,不过我们现在正处于和横滨的休战期,这我得提醒你一下。”弗朗西斯走上前,拉开了玛格丽特病床的帘子:“还有,给你下异能的那位小姐说,这种毒叫做花吐症,解毒的方法是亲吻难言于口的心爱之人。”

“休战?”霍桑攥紧了被子,有几朵凤仙花不慎被他掐破,在白色的被罩上留下嫣红的花汁:“你的目标呢?就这样结束了吗。”

“来横滨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和恶魔玩了个游戏。”弗朗西斯眉眼柔和下来:“我的泽尔达,还有司各特,我们很快就会重逢了。”

霍桑抬眼:“与恶魔的交易,小心迷失了灵魂。”

“无所谓,为了她们,叫我付出什么我都乐意。”弗朗西斯松开帘子:“异能特务科那边我还有个会议,先离开了,记得亲吻你的公主,霍桑,假如你不想让她和你一样咳血的话。”

门被关上,带动了风,窗帘被吹的轻轻摩挲着玻璃,外界被阳光晒过的暖阳照进病房。

霍桑盯着床单上的凤仙花看了很久,最后,翻身下床,来到了玛格丽特的床头。

“凤仙花盛开时,她独特的芬芳会引人不想离开......”

口中呢喃着诗歌的话语,霍桑轻轻俯下身。

就在接触的一瞬。

一双蓝紫的眸子睁开,紧接着,惊愕睁大了。

精心养护过的白皙肌肤刷一下被染红。

“你在干什么啊......牧师。”

慢慢的,声音细弱游蚊,融化在这芬芳的凤仙花香气中。

“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的庆功宴,这是什么梦幻联动。”

明明前不久还是敌人,现在就毫无芥蒂的在一起喝酒了吗?

音无弦乐坐在没有栏杆的天台上,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映在海面,现在正是落日时分,太阳几乎要把大地燃尽,是让人一眼看起来就心声暖意的色泽。

很快就要天黑了,然后霓虹灯会亮起,比天生的星还要耀眼。

“我去不去都没什么吧,毕竟浅香和萨琳娜都去了。”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声音微不可闻,融化在风里:“亚路嘉也去了,这才麻烦啊。”

亚路嘉是破碎的马甲,如果真的遇到了,会冲上来喊哥哥吧,到时候大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音无弦乐唔了一声,有点好奇:“我在这里睡一觉,会不小心掉下去吗?”

睡在悬崖边,睁开眼睛,看到的会是日出还是死亡?

说起来有趣,无论是他,还是马甲们,都是经历过死亡的,却描述不出哪怕一点死亡的滋味来。

“呀,音无君,大家都在喝酒聊天,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是宴会上有什么你不想见到的人吗?”

音无弦乐睁大了眼,有一瞬间的惊愕,他转过头,看着打开了天台的门,笑意盈盈的太宰治。

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很快收敛好了表情,轻声道:“我不会喝酒,也不大喜欢热闹,所以来这里吹吹风。”

“喂,音无,你在干什么。”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又响起:“坐在那种地方,不怕掉下去吗?”

喝多了的中原中也扶着天台的门,看起来是跑上来的,头上冒出了汗:“我可是专门开了一瓶64年的罗马尼啊,一点口福都没有!”

“还好音无君不在,否则就那么一点点就不够大家分的了。”太宰治话音刚落,马上把中原中也惹火了。

“又不是给你这混蛋喝的!是开给首领他们的!”

“反正不好喝。”

“不好喝你还喝了两杯!不要像牛喝水一样糟蹋我的酒啊混蛋!学学你们那个叫维康的社员,那才是有品位的饮酒!”

音无弦乐眨了眨眼,依旧坐在那个危险的地方:“中原干部喝醉了吧。”

太宰治竟然直接把织田作之助拉去庆功宴了,这是多放心萨琳娜的美颜手艺。

“啊。”太宰治无奈的躲过中原中也的攻击,顺手按住了他,下一秒,喝醉了的中原中也无力的倒在了他肩膀上:“说起来,真没想到音无君这样的人,会做五年的黑手党底层。”

有异能,有头脑,有胆魄,却没有存在感。

音无弦乐的资料没有问题,甚至去询问他曾经的同事,得到的也只有‘这是个很低调的孩子,几乎不和我们交流’的答案。

真让人想不通。

音无弦乐到底图什么。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从天台口走出来:“首领说不放心你们,叫我出来看看。”

“怕中也被我骗去夜/总/会/卖/身吗。”太宰治摸了摸下巴,把喝醉了倒在他身上的中原中也扔给芥川龙之介:“正好,扶他去休息吧,这家伙重死了,骨头是铁质的吗。”

刚才忙着问音无君问题,都忘了把他丢到地上了,真糟糕,竟然抱了这么久的男人,对象还是中也。

回去一定要好好洗个澡才行。

芥川龙之介扶着烂醉如泥的中原中也离开了,太宰治几步蹦到音无弦乐身边,全然不顾蹦跶的幅度大了可能会掉下这万丈高楼:“来聊聊吗,音无君。”

“有什么好聊的?”音无弦乐困惑:“你也喝醉了吗,太宰君。”

“就当我想聊?”太宰治笑了笑,看着夕阳,暖橙色照过音无弦乐,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影子,整个人被影子和暖阳分开:“你觉得,人活着是有意义的吗?”

见音无弦乐睁大了眼,太宰治继续说:“你是为什么活到现在的,你真的想活着吗,音无君。”

他坐在那里,就像端坐于孤身一人的影院的观影者,残阳和风就是他的电影,身前万丈虚空,身后空洞无人,随时可能张开双臂,一跃而下,破碎于风里。

太宰治莫名想到,他曾看过一本书。

真正想死的人看起来正常无比,可转日就会默默离去,死在无人知晓的小巷,像流浪饿死的野犬一样腐烂。

音无弦乐无奈的轻微勾起了唇角,浅灰的眸半合着,他回答:“没有,无可奉告,想。”

人活着毫无意义,因为人活着就是为了追寻意义,以及存活的锚点,朋友、亲人,亦或者家中窗台上开的旺盛的一盆花。

没有人天生想要死去。

“你给我看的戏,就这?”宇笙羽枳蹲在高楼上,看着半个身子沉没在横滨海中的白鲸:“说起来,这玩意是怎么偏离航线的?”

他明明看见费奥多尔黑了控制终端,按理来说应该落在横滨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