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夙寒声连炸个雷都能惊一哆嗦,更何况夜半三更发现有人突兀坐在床边的诡异之事,他直接被吓惨了,脑海一片空白。
等到有意识时已经狠狠跌到床下,浑身发软只能挣扎着往外爬。"叔父!叔父——有、有人……"
嗤。
寝舍的烛火倏地被点亮,骤然的光明让夙寒声下意识闭了闭眼睛,被吓得发颤的心脏好似被恐惧塞满,心跳如鼓几乎要从喉咙蹦出。
突然,"吓着了?"耳边的声音熟悉极了,夙寒声颤颤巍巍地转身看去。
崇珏披着松松垮垮的宽大白袍正坐在床边看他,一根罕见的人鱼烛在他身侧幽幽而亮。
烛光微微跳动间将他半张脸照得温暖柔和,另一张脸却隐在黑暗中,好似伺机而动的魔,在这深夜中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夙寒声瘫坐地上喘息半晌,额角全是汗水,声音都带着哭音,迷茫道:"叔……叔父?"
崇珏起身走至他身边,单膝点地将他扶起来。烛火将他的面容照亮,没了方才黑白分割的诡谲感。
"怎么哭成这样?”崇珏伸手为他擦了擦脸上被吓出的泪水,轻声叹息道,“我只是来瞧瞧你是不是又被虫子咬了。"
夙寒声吓得够呛,浑身陡然瘫软下来,踉跄着扑到带给他铺天盖地恐惧感的罪魁祸首怀中,无力的手抓着崇珏的衣襟,嘴唇哆嗦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佛堂离后山雪山很近,初秋比寻常地方都要冷一些,夙寒声衣衫单薄,没了凤凰骨的作崇反而更怕冷。
崇珏不知他是吓得还是冻得,浑身都冒着寒意,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拥在怀中温柔地哄,手掌顺着夙寒声的后脑勺一点点往下抚摸。
"吓不着吓不着,叔父在呢。"
前世两人身形相差也大,夙寒声浑身上下像是羽毛似的轻飘飘的,有时候脑袋都被怼到床头上去,撞了个头晕眼花。
如今他还未及冠,被拥在颀伟魁岸的崇珏怀中,整个人几乎缩他怀里,心脏仍然在后怕地怦怦跳,半晌才有气无声道:“都是你吓的……”
谁家好尊长会在夜半三更来小辈床边
看有没有虫子啊,还不点灯。但凡他有个心疾,早就被吓得一命呜呼了。
崇珏抚摸着他的头,似乎轻笑了声,道:“小时候不是挺胆大的吗,不让你爬佛塔你非得往上爬,摔得门牙都豁了还咧着嘴笑。"
夙寒声根本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只觉得他好奇怪。一会说自己乖巧,一会说自己胆大闯祸磕豁牙。
崇珏将吓得够呛的人抱到榻上,把额间汗湿的碎发拂了拂,又取来水喂他。
夙寒声只喝了半杯,缓了半晌才终于稳下遍布全身的恐惧。
他奄奄一息靠在枕上,胆大包天瞪着崇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叔父漏夜赶来,可是修为滔天,察觉到有虫子即将把我啃得命都要没了,所以才灯都不点就坐在床边帮我捏虫?"
“嗯。”崇珏慢条斯理捏着瓷杯,瞧着里面剩下的半杯水倒映的烛火,淡淡道,“我长久不在寝舍住,的确有些虫子。"
夙寒声瞪他:“哪儿呢哪儿呢!你逮出来给我瞧瞧。”
崇珏还未说话,夙寒声自己就“嘶”了声,不耐烦地撩开衣袍,眼眸陡然瞪圆了。
就见他素白的脚踝上,竟然真的密密麻麻爬了好几只不知名的黑虫,那踝骨处又开始泛出昨日那古怪的红痕。
崇珏道:“嗯,就是……”
话音未落,夙寒声猛地窜起来,直接往崇珏身上扑,小脸煞白地尖叫道:“虫子!往我小腿上爬了……叔父!崇珏!"
夙少君连蛇都不怕,却畏惧这种密密麻麻的虫子。
崇珏愣了下,抬手箍住夙寒声纤瘦的腰身,视线冷淡一扫,黑虫倏地化为一绺绺黑雾,消散在原地。
"好了,它们已死了。"
夙寒声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挣扎着将身上的衣袍往下蹬:“你帮我瞧瞧衣服里是不是还有?!啊!大乘期的佛堂寝舍为何会有虫子!"
这不符合世尊的身份!
夙寒声都被疹哭了,衣衫凌乱几乎半裸着往崇珏怀里钻。崇珏轻悠悠地帮夙寒声将衣衫扯下,敷衍地检查了下所谓的“虫子”。
他似乎很享受夙寒声全心全意的依赖,无论是方才被吓着时脱口而出的“叔父”,亦或是此时见了虫
子下意识往他身上怕的本能。
崇珏眼眸带着诡秘莫测的冰冷。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就是夙寒声潜意识的信任和依赖,让他不会总想着要如何逃离自己身边。
若夙寒声能一直这般乖顺,自己倒是可以一直扮演着令他心安的“叔父”身份。只要他乖。
只要他不逃……
“我不要在这儿睡了。”
夙寒声抱着崇珏的脖子,眼眶通红,手抓着脚踝上的红痕,恨不得死了算了。
他闷闷不乐道:“明日我就回落梧斋——我的伴生灵也是树,这么多年了,都没见它招这么多虫子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