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在连榻上,差点摔个人仰马翻。应见画不知落梧斋在何处,索性将他带来徐南衔的四望斋。夙寒声还以为大师兄要关门揍他,赶紧往连榻下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但还没等他哭天喊地,应见画却看也没看他,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将整个四望斋的灰尘全都震飞,坐在纤尘不染的连榻上一边抚摸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雪貂,一边沉着脸道。
"你们惩戒堂那位正使……什么来历?"
夙寒声一愣。
啊?正使?
见应见画没想揍小孩,夙寒声悄无声息松了口气,抱着应见画的膝盖往上一趴,懒得起来了。"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性情温和,是个老好人,好像是副掌院特意请来执掌惩戒堂的。"
应见画不耐烦抚摸着雪貂:“那旁边的鬼族呢?”
夙寒声老老实实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应见画冷笑一声,猛地将人从膝上拂下去:“那我要你何用?”看着火冒三丈,但膝上的雪貂却是垂头丧气趴着,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得不行。
夙寒声盘膝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着他。真奇怪。
夙寒声年幼时应见画回应煦宗倒是很勤快,不是数落他就是罚他修道背心法,严苛又冷厉,他向来怕这位大师兄怕得不行。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运筹帷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是挨打还是去
玩的大师兄如此焦躁的模样。是因为应知津吗?
应见画方才刚来惩戒堂时,气势汹汹威严十足,但应知津一来他却瞬间方寸大乱,连夙寒声给他丢人的事都顾不得。
夙寒声偷偷摸摸地拿出弟子印,同徐南衔传信。「师兄,你们安全到了吗?」
徐南衔很快回信:「刚下灵舟,如何?没挨打吧?」
夙寒声:「没呢没呢,师兄果然料事如神,二师姐一来,大师兄立刻顾不得抽我了。」
徐南衔:「哈哈哈每回都是如此,当年师姐成天追在大师兄屁股后面颠颠地跑,听说还在一年闻道祭上当众示爱,但大师兄他修无情道,整个人像是暖不化的臭石头.…」
夙寒声正乐颠颠看着,突然一只手凭空伸来,直接将弟子印抽走。夙寒声一愣,抬头看去,应见画修长的手指勾着弟子印,脸色阴沉难看。
夙寒声登时吓傻了。完了完了!大师兄看到自己和师兄那堆幸灾乐祸的胡言乱语了!
按照应见画的暴躁脾气,不得把他们两个吊在树上没日没夜地抽啊?
夙寒声吓得小脸煞白如纸,哆嗦着想要将弟子印抢回来,但又实在没那个胆子,只能听天由命,闭着眼缩着脑袋等着挨揍。
应见画抢过弟子印后,却对徐南衔那一堆蝇头小字全无兴趣,沉着脸点到听照壁上,一目十行看去。
好似在找应知津的消息。
夙寒声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看去,见应见画沉浸在听照壁上,这才悄无声息松了口气。小命暂时保住了。
闻道学宫的学子最爱看热闹,一分热闹也能被他们臆想补成十分,更是在听照壁上胡咧咧了一堆。
应见画不知瞧见了什么,捏着弟子印的手指猛地一用力。雪貂愤怒地竖眉,嘶叫一声。
夙寒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乌鹊纹弟子印在大师兄手中化为一堆齑粉。"师、师兄……"
应见画冷冷看来。
夙寒声赶紧缩回去:“没事,您继续。”
整个闻道学宫,乃至偌大乌鹊陵好似都被道君的阴郁之气给笼罩住,不过片刻滂沱大雨兜头落下。
大师兄和他的雪貂还在发疯。
夙寒声本来想回落梧斋去,但暴雨如注,凤凰骨厌
恶极了,连带着他都蔫蔫的,趴在应见画腿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大雨浸湿土壤的气息弥漫鼻息。
迷迷糊糊间,应见画似乎将他轻柔抱着放在徐南衔的床上,带着那只叽叽愤怒叫着的雪貂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去杀人了。
夙寒声恹恹睁开眼睛,只瞥见个应见画的背影,眼皮彻底耷拉下去,昏昏沉沉陷入深眠。
又做了个奇怪的梦。
没头没尾的,夙寒声就伸出站在一处参天巨树下,微微仰着头只能瞧见直冲云霄的黑影,全然看不见头。
狂风暴雨,漆黑天幕像是撕开一道口子,潮水似的雨汹涌地往下灌,人类同这番场景相比简直渺小得宛如蝼蚁般。
夙寒声向来排斥雨,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雨。
轰隆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天雷遽然劈下,银雷裹挟着撼天震地的灵力,直直将地面震裂出一道宛如天堑的深渊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