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水根本没有根治之法,那些破灵药都是强烈刺激人的玩意儿。又辣又冰,索性还不如晕着。
庄灵修想学着崇珏那次强行掐着下巴塞到口中去,但又怕被咬手,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回去得好几个时辰,何苦硬挨着遭这个罪呢?”
夙寒声羽睫都被热泪浸湿,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口。
庄灵修恨不得打晕他强行将灵药塞他嘴里去——枉他在熊孩子群里横行霸道,见一个不懂事的就吓哭一个,如今终于栽在夙寒声身上。
见夙寒声几乎要呕血了,庄灵修眉头紧皱,正在思考要不要去寻世尊来帮忙。这时,有人突然轻轻扣了扣门。
庄灵修疑惑转身看去。
庄灵戈推门而入,不知在外面听了多久,他大概终于看不过去,缓步走到床边将吐得奄奄一息的夙寒声扶到臂弯间,金色龙瞳竖成一根细线,微一伸手。
“喂药不是这般喂的,给我。”
庄灵修将药递过去,蹙眉道:"萧萧固执,来时就不肯吃药,还是世尊……"吐得神智昏沉的夙寒声似乎听不得“世尊”这两个字,当即扑上来要去打庄灵修。"不许提他………不许。"庄灵修忙哄他:"好好好,不说了,我呸呸呸。"
庄灵戈扶住夙寒声,比寻常人要尖利许多的指甲轻轻捏起一颗灵药,衬着修长五指越发雪白。他瞧出来夙寒声不喜自己唤乳名,温声地道:"夙寒声,看我。"
夙寒声羽睫湿润得宛如鸦羽,迷茫睁开眼,看到那灵药立刻摇头,墨发散乱地落在庄灵戈臂弯,散乱青衣上好似织成凌乱的蛛网。
“不要……”
庄灵戈却并未像庄灵修慢吞吞地哄、也不像崇珏迫他强行吞咽,反而捏着灵丹放到自己唇边,微张唇缝将那颗晕水的灵药含在口中。
夙寒声一愣。
庄灵戈又拿出一颗,淡淡对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的庄灵修道:“灵修,张嘴。”庄灵修忙张嘴将灵药含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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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灵修表情都微微扭曲了,但察觉到夙寒声在看他,忙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淡淡道:“很适口,不晕水的人吃了也觉得好吃,等会我就去买一大箱当糖丸啃。"
夙寒声:"...…
庄灵戈拿出第三颗灵丹放到夙寒声唇边,龙瞳冰冷无情地注视着他,动作却是温柔至极的。
夙寒声呆怔许久,才张开唇缝将那颗灵药叼到口中,压到舌根。
虽然这次灵药的清凉几乎将人脑袋给冻上,但起码没有上次那颗冰火两重天的让人难受,夙寒声
只在含第一口时被震得闭着眼睛蹬了两下脚。
……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吵着闹着要吐出来了。
庄灵修觉得很是匪夷所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原来他兄长才是最会带孩子的吗?
夙寒声含着药,五脏六腑终于一寸寸消停下来。他小心翼翼看了面不改色的庄灵戈一眼,好半晌才小声道:"多谢灵戈师兄。"
画舫顶楼。
崇珏倏地睁开眼,指腹微微捏着两颗佛珠相撞。"咔哒"一声。
★★★★
画舫极快,比预估的时间还要早了两刻钟到闻道学宫。
夙寒声一下了画舫赶紧将舌根下的灵丹吐出来,下意识“嘶”了几声。
但整个口腔都是清凉的,乍一吸气像是啃了口冰似的,凉意从口中随着那口气灌入喉咙和肺腑。滋味极其销魂。
夙寒声原地蹦了下,吐着舌尖恨不得凤凰骨当即发作来缓解那股凉意。
庄灵修让人将画舫上的东西全都搬去邹持准备好的洞府中,见状疑惑道:"怎么了?"夙寒声蔫头耷脑,眉头紧皱,突然没来由地喃喃道:"师兄,我要告诉你个秘密。"庄灵修面容瞬间肃然。他最喜欢听秘密了。
夙寒声小声道:“我的确以下犯上,冒犯亲了世尊。”
庄灵修面露悚然,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口中喉咙和五脏六腑也遭了罪,彻骨的冰凉随着那口气袭向胸腔,震得庄灵修当场石化,差点冻傻了。
夙寒声见竟然耍到了最“狗”的庄灵修,当即乐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师兄上当了!"
庄灵修被那口冷气震得半天没缓过来,幽幽瞥了一眼夙寒声。这孩子....当真跟着他学坏了。
狗人者人恒狗之,庄灵修难得遭了报应,也不生气,甚至还和夙寒声勾肩搭背,感慨地道:“萧萧,我已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出师吧。"
夙寒声说:"师兄谬赞啦。"
圣物尊贵,副掌院邹持亲自来迎。
庄灵戈长身玉立在画舫边,视线始终落在和庄灵修说说笑笑的夙寒声身上,龙瞳常年冰冷漠然,根本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洞府在后山的红枫林,那儿清净,地方也宽敞。"邹持道,"灵戈?"庄灵戈这才将视线收回,微微颔首,正要跟着邹持离开。
突然,夙寒声道:“灵戈师兄。”庄灵戈脚步一顿,回身望去。
夙寒声将弟子印下方坠着的绸子穗解下来,揪着绳子晃了晃,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画舫上多谢师兄,这个就当我的谢礼——灵戈师兄能用这穗子上的灵力连上我的弟子印,之后如果长出龙鳞随时都能寻我,无论我在何处必定赶回来为师兄压制。"
天色已晚,夕阳宛如瑰丽的花簇披在夙寒声的蓝袍上,隐约可见浮云遮的形状,好似将他整个人渡了一层漂亮的光晕。
庄灵戈的兽瞳像是被光芒刺到,缩成细细一根线。他怔然许久,才伸手将绸子穗收下,温声道:"好。"
夙寒声朝他摆手:“那我就不叨扰灵戈师兄了——哦哦哦,掌院安好,我先告辞了。”说罢,颠颠跑向庄灵修。
庄灵戈五指轻轻捏着穗子的绳子,好半晌才端着温润沉稳的气度,淡淡问邹持。“叔父,弟子印……是什么?”邹持:".…不知道你就“好”?
★
太阳彻底落山。
夙寒声匆匆换上闻道学宫的道袍,恨不得长出八条腿一路狂奔,堪堪在最后一节课开课的前半刻钟敢去上善学斋。
刚开学便惹出一堆祸事、闻道祭后又旷了两天课的神人刚一进来,在场所有学子都目瞪口呆看着
他。
夙寒声
像是无事发生,溜达着走到位置上坐着,连书都没拿。元潜敬佩地戳了戳他的后背:"少君,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噫,你的头发变回来了?"
“嗯。”夙寒声没往后看也知道元潜身后的乌百里正杀气腾腾地注视着自己,他干咳一声,正襟危坐道,"出去将生机补全了——下节课是什么,有书借我一用吗?"
元潜道:"符纹课,我就只有一本书,借不了。"
夙寒声后背靠在元潜桌沿,从唇缝中飘出来几个字,细弱到了极点。“百里还在看我吗?”
元潜还没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幽幽传来。“百里还在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