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声脸颊血痕又添一道。
一根枯枝探到他耳边,窸窸窣窣而动,月光从密密麻麻的枯枝中倾泻而下,落在他素白的面上,影影绰绰中带出一种清冷的诡秘。
庄灵修正要起身。
夙寒声道:“庄师兄。”
“什么?”
夙寒声微微闭眸,似乎借着伴生树在看什么:“有一人离开,去了……庄师兄,花坞灵芥旁侧是何处?”
庄灵修一怔,神色瞬间变了。
“那是船舵。”
那人已夺走伴使印,进去船舵灵芥如入无人之境。
若他掌控船舵迫使楼船降落,下方便是高山大川,一旦失控撞上山巅,楼船之上绝无活口。
庄灵修神色微沉。
夙寒声仍在闭眸,突然道:“庄师兄,伴使印给我。”
庄灵修一愣。
“伴生树足够护我。”夙寒声道,“我可以用伴使印进入灵芥阻止他改变船舵方向。”
庄灵修低声喝道:“胡闹!元婴一击非同小可,你若出事,不北能将我活吞了!”
“他们距离太远,庄师兄就算出剑也无法同时斩杀两位元婴。”夙寒声阖着眼眸,羽睫宛如濒死蝴蝶微颤,带着稚气的声音却意外的冷静,“不能让他改变船舵方向,否则整艘楼船皆有性命之忧。”
庄灵修一时竟无法反驳,可此时已火烧眉毛,容不得他游移不定。
“好。”
庄灵修雷厉风行,半句废话没有,抬手将金色伴使印扔给他,持剑便出。
“庄师兄。”夙寒声睁开眼,又叫住他。
庄灵修扶着枯枝编成的网,在一阵火光中垂眸同他对视。
夙寒声好像不知惊慌是什么,从始至终淡然得很,此时却道。
“元婴我打不过,记得来救我。”
庄灵修握剑的手微紧,愣怔同夙寒声对视。
楼船阵阵颠簸,他站得极稳,好似不倒的山峰,好一会突然失声笑了:“好。”
说罢,身形如风转瞬而出。
紧接着,偌大甲板上传来元婴交手的剧烈震动,灵力相撞将扎根四处的伴生树横扫成寸寸齑粉。
夙寒声抬手将密密麻麻织成网的枯枝收拢,足尖一点,悄无声息踩着伴生树落入花坞灵芥旁侧,借由伴使印顺利进入灵芥。
船舵上雕刻八卦阵和无数符箓的法纹太过复杂繁琐,黑衣元婴还未完全掌控,见到有人进来——且还是个炼气期,当即起了杀心。
“炼气期也敢来?自寻死路。”
一根血红的枯枝猛地从船舵符箓下的木桌上生长而出,凌厉刺向黑衣元婴的腰腹。
黑衣元婴根本不惧怕小小炼气期,冷笑声伸手一挡。
砰。
枯枝应声碎成四截。
不堪一击。
黑衣元婴嗤笑,正要动手将人击杀,却见断裂四截的鲜红枯枝如活物般,倏地缠上他的四肢,严丝合缝地扣上。
黑衣元婴眉头一挑,刚要用灵力挣开,可催动元丹后却一丝灵力也调不出来。
他不屑一顾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错愕。
那明明是枯枝,可缠在手腕脚腕上却明显察觉一股黏稠的水意缓缓往下滴。
是血?
黑衣元婴神色剧变。
炼气期为何有此等诡谲的灵力?!
夙寒声赤着双足踩在枯枝上悬空而立,肩上披着莲花纹素袍,他弯起眼眸笑起来,颊边血痕艳红,沁出一种战伤后脆弱又美丽的艳色。
“你方才说,斩去头颅是什么意思?”
黑衣元婴脸色阴沉,不答反问:“你是何人?”
元婴修为太高,夙寒声没有托大,直接用了“费命”的招式强行将人制住,省得被反杀。
一根纤细的枯枝上前,将黑衣元婴脸上的面罩掀下。
……露出一张常年不见日光的惨白面容。
黑衣元婴乍一见到光,畏惧似的一侧头。
“你口中所说,要你斩去头颅的人是谁?”夙寒声又问了一遍。
黑衣元婴直勾勾盯着夙寒声,似乎对他这张脸很熟悉。
“夙玄临那疯狗……是你什么人?”
夙寒声微挑眉。
应煦宗那些将夙玄临随口一句话都能奉为圭臬的长老,每次提到都是赞玄临仙君“阳煦山立”“怀珠韫玉”,尽拿深奥的好词崇奉。
这还是夙寒声第一次听人骂玄临仙君……
“疯狗”。
挺稀奇的。
夙寒声还未回答,男人就反应过来:“伴生灵……呵,你是夙玄临之子。”
大概是厌烦了,夙寒声一捻手指,扣在男人四肢上的枯枝瞬间收紧,勒住道道血痕,无数密密麻麻的根须顺着血肉往根骨中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