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和甘逊不就做得不错吗?”
“舅舅处事中庸,甘逊也是新手,且这人还是少了,若得并州,肯定捉襟见肘的。”
“我看张济就很好。”
卫桓沉吟不语,姜萱便说:“要不稍稍调整计划,先将他诱出擒回。”
“若他识时务,届时我们给他一次机会何妨?”
她反复劝说,卫桓最终还是松了口:“那便听你,先将这人擒回来再说。”
……
且说通侯大营。
入夜了,一线弯月悬于晚空,天幕墨蓝,远望连绵奉岭伏地拦于前方,黑漆漆的一片。
王芮脸色晦暗莫名,一个多月了,他率四十万大军西伐卫逆,被拦在上郡边缘不得寸进,已足足一个多月。
偏先前多次交锋,卫桓也不算龟缩不出。
这可是四十万对阵十八万,教天下诸侯知晓,也不知会如何耻笑。
心腹大将陈麟窥其色度其意,也是愤愤:“也怪张文尚谨慎太过,否则之前趁着卫贼大溃,一举掩杀上去,此战早就了结!”
王芮脸色更加难看。
盯了卫桓营寨方向片刻,才沉着脸折返中帐。
身后诸心腹也紧随而入。
行至侧帐后的张济脚下定了定。
他是来中帐禀事,只陈麟声音不小,他还未转出去就听见了。
他再没有继续过去,沉默片刻,转身回去。
家僮见张济这么快去而复返,回来后又心事重重,不禁问:“郎君,怎么了?”
张济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知王芮后悔那日没有乘胜追击的,随着僵持时日越长,就越是后悔。
如此心性,比之丁洪也强不了多少,如何成大事?
说大事都远了,就连眼前卫桓,他都未必能将其拿下。
唉。
王芮此战若败,恐怕并州都要易主。
张济摇了摇头,才要吩咐家僮伺候梳洗,不想余光瞥过,却见帐壁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一惊,便听外头厉喝一声:“谁?!”
张济几步疾冲出帐,却见门外卫士和巡逻甲兵大动,一阵急寻紧搜,却未曾见有人。
巡逻校尉提戟过来,拱手,问:“不知张大人可见什么人?”
家僮才要附和,不想张济却十分惊异:“未曾,这怎么回事?”
他既惊且疑,面上尚有几分余悸,说罢,便一意催促校尉给增派巡逻甲兵,以防有变。
校尉扫了他两眼:“只怕是卫兵看花眼罢了,把什么黑影当成人影了。”
这事便结了,校尉领兵继续巡逻,张济立了片刻,领着家僮回了帐。
家僮十分奇异,自己主子并非这般胆薄庸碌的人啊,今日怎么这般表现?还有那个黑影,两人分明看见了的呀?
但他跟随张济已久,心里也有数,没吭声,只忙继续伺候梳洗,待吹了灯,才露出迟疑之色,“郎君……”
张济一直垂眸思索,此时抬起:“今日,我已第四次在营帐左近见巡营校尉了。”
营中安防很重要,由大将领着麾下轮值巡防。校尉简单来说就是底下具体负责的管事了,一人一块,安排麾下严格按路径巡视。
这所谓的一块,地方其实很大,校尉本人负责督查能到处走动的,但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在同一点反复出现。
张济今日出了五次营帐,四次在附近见到巡营校尉的身影。
他不得不多想一点,为什么这巡营校尉这般眷顾自己。
良久,“看来,此处已非你我久留之地。”
……
巡营校尉离了张济营帐,低声嘱咐副手几句,而后匆匆离队,往中帐去了。
“标下见过君侯,见过诸位将军大人!”
“起罢。”
王芮并未说话,陈麟便将人叫起,问:“如何,张济可有异常?”
前几日,军中截获一封往外传送的密报,里头内容涉及的军事秘密,非普通兵卒和低阶士官能碰触的。
王芮惊怒,立即领人仔细查证,誓要顺藤摸瓜。
瓜还没摸出来,却有司马刘荣去张济帐中寻人时,无意中见有个黑影在帐门左近一闪不见,他大惊,立即悄悄回禀了王芮。
王芮惊疑,遂命人监视张济。
一连几日,张济没有异动。
王芮怀疑却未曾打消,陈麟遂建议,不妨试上一试,方有今日之事。
校尉禀:“张大人惊慌失措,又催促标下多多增强巡逻,唯恐不测。标下仔细察看,张大人神色不似作伪。”
“唔,下去罢。”
仔细问过,校尉被打发下去,陈麟便道:“这般说来,就不是张济了。”
王芮缓缓点了点头:“密报那边抓紧些,务必将细作揪出!”
“是!”
陈麟领命而去,独留王芮慢慢斜靠在太师椅上。张济查过,没发现不对,这回表现没有任何差错,只是他心中怀疑却未曾彻底打消。
他总是忍不住想那日张济的劝阻。
若非张济劝阻,他认为自己该已经一举大败定阳军了。
疑心生暗鬼,有这么一个人在军事核心内,总觉得不稳妥的。正当王芮反复犹豫之际,试探第二日傍晚密报有新线索,隐隐指向张济,王芮毫不犹豫下令,立即将张济擒下。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陈麟奉命率亲卫直奔张济营帐,巡营校尉见了忙禀,张济午后身体不适,叫了军医,如今正在内帐休息。
陈麟抬头一看,果然见内帐烛光映照,一个人影斜靠坐在行军床低着头。
他立即率兵冲入:“张济!”
帘子一掀,却是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张济和家僮?分明就是两个绢人,一坐一跪,烛光映照影子正正投在帐壁上。
……
夜幕沉沉,黑漆漆的山岭间虫鸣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见不是什么野兽的远远吼叫。
长长的山间羊肠小道间,一前一后两匹马远远驰来,巧妙避过晋阳军巡哨,渐渐远离通侯大营。
家僮听得野兽吼叫,有些怯:“郎君,我们怕是要快些。”
夜色越深,这林中就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