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沉沉摇了摇头。
魏弃的体质虽特殊,毕竟不是那随意便可拼凑复原的木偶。
外伤可以痊愈,但断臂并非儿戏,他一日没有退下帝位,便不可能,也不能将自己的狼狈暴露人前。
否则,也就不会有为避耳目而罢朝的事了。
沉沉说:“他只是要把骨头接好,再在我面前重新掰断而已。”
只是。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用玩笑的语气把话说出口,然而,话真到嘴边时,心中却如沉甸甸压了一块巨石。
她笑不出来,只有苦涩。
魏咎闻言,沉默盯了她良久。
末了,却忽的撇了撇嘴——这是个并不像他的表情。
“你要装不认识他,”魏咎说,“就该把事做绝,让他把手拧断给你看。”
“……阿壮。”
魏咎别过脸去,装没听到,“反正迟早也会长好。”
“你不是想做十六娘么?你忘了,十六娘绝不会心疼他,也不敢拦他。他就是要逼你承认你是你自己罢了。你又中了他的计。”
“不。”沉沉却摇了摇头。
脸上一瞬浮现茫然错杂的情绪,她竟有些迟疑。
许久,方才轻声道:“我没有承认,只是,他反倒……松了口气。”
【陛下!】
是夜。
沉沉手里紧拽住那片衣袖,用力太过,以至于脸憋得通红。
却仿佛无奈,又仿佛在他跟前图穷匕见。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可是……】她咬牙道,【可是十六娘确曾被贼人掳走,失踪数年!】
【陛下若不信,可遣人赴辽西查探。久病醒来,我……我那时记忆全失,家人遍寻名医,亦无可解,最后,是一游方道人,笃定此乃离魂症,前尘旧事尽忘。您说的那些,也许……】
【也许,我也都忘了。】她说。
“忘了?”
魏咎道:“他又不傻,怎么会信。”
理是这个理。
沉沉:“……”
问题是,我真就是这么说的呀!
“除非——”
“没有除非,”沉沉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忙摆了摆手,“他真的信了。真的。”
不仅信了,甚至微怔过后,长舒一口气。
【忘了?】
僵持的力气渐松懈。
他不再执着于同她一起、与那片无辜的衣袖为难。只是若有所思地垂下头去,低声喃喃许久。
【忘了。】
【都……忘了?】
【原是忘了。】
“那之后,他便不再同我争,”沉沉说着,伸手指了指魏咎坐的地方,“就在这坐了很久。我那晚实在撑不住,睡着了。再醒来时,他人已不在……此后连着数日,没再见着过他。”
相反,见着的都是你了。
“原是如此。”而魏咎听罢,沉思良久。
末了,淡淡道:“他宁可信你的假话,也不愿听你的真话。”
你忘了他。
他至多难过,却不至于绝望。
可你记得他,却要抛他不顾——光是这一件事,已足够压垮他。
“嗯?”
沉沉一愣,下意识回问:“什么?”
“没什么。”
魏咎说着,松开一直紧拉她不放的手。
藏回袖中的右手,不轻不重地扫过掌心余温。
攥住,却留不住。
“我明日,会再来。”他说。
话说得突然,沉沉甚至都来不及叫他把那画轴带走,他已扭头离开,走得飞快。
留下她握着那画,满脸不解——想追也追不上。思忖片刻,索性又将那画轴展开:
画上亦并非什么稀罕物,不过一只花纹错落的圆环。
前几日,她不经意同魏咎提起密室深处的暗门。
一问才知,宫中早已派人下去地宫查探,当然,同样也发现了这处青铜门上的机关。
只可惜,用尽各种办法,却始终无法打开那门。
哪怕命工匠按照拓本、制出与机关图一模一样的圆环,搁进那凹槽去的同时,孔洞又会立刻收缩变小或扩张——简直如活物一般。
机关设计之精妙绝伦,令大魏最是出众的这批工匠都为之咋舌。
因见她好奇,魏咎便也替她找来了一份拓本。
方才两人对照画卷参详良久,都不约而同地认定,这八成是个用以装饰的手镯,或者,玉环?
——难道解锁的“钥匙”,会是十几个乃至几百个……不同尺寸的圆环么?
沉沉将那画卷拿在手上,横看竖看,总觉得这形状莫名越看越眼熟。
脑海中,似有一线灵光闪过。
耳边却突然传来几道突兀的叩门声。她猛地抬头。
“解姑娘。”
一门之隔,很快传来恭敬低语。
“何事?”
沉沉将画轴重新卷起收到枕畔,扬声冲外头问。
“陛下命我等前来,请姑娘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