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魏炁 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新帝,杀人……

沉珠 林格啾 4257 字 7个月前

“是谁,快说,是谁!”十二娘把话本子丢开,张牙舞爪地捏住她的肩膀,“我扒了他……不对,叫七姐去扒了他们的皮!”

“其实……”

“快说!”

天晓得这十二娘看着弱不禁风,整天瘫在美人榻上嗑瓜子,到底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沉沉实在挣不开肩上魔爪,只好“讨饶”道:“好吧、好吧,我说。”

“嗯?”

“是梦里。十二姐,我、我是在梦里干活呢……”

......

七年光景,不知人间事。

沉沉只知道——许是上辈子做过几件好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所以,老天爷终于可怜她一回,教她从困于深宫不得出的笼中雀,变成了众人捧在手心的解家十六娘。

或许……这便是少时听人唱戏时,唱的那些个“借尸还魂”的“机缘”吧?

沉沉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慌忙推脱,到后来,竟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多了解身为“十六娘”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与从前的自己有什么相似之处,又为什么,她能成为“她”。

说来,十六娘排行十六——

难道上头足有十五个姐姐么?

“想什么呢,咱们家从前不分家、都住一块,从叔伯辈算起,有一个算一个,不分男女,单论辈分,家里孩子顺着往下排。”

十二娘说完,掰着手指,给她一板一眼地算:“四姐,比我大了十五岁,七姐姐比我大了……嗯,十岁,我比你还大了三岁呢,十六娘,你是家中老幺……不对,还是从你被劫走的时候算吧。唉,那时你才十七……便算你如今也是十七好了。”

“……?”

“等等,那我如今比你大了整十岁呀!”十二娘一脸震惊。

沉沉同样一惊,完全想不到眼前的妙龄女子竟已二十有七,下意识便问道:“十二姐,那,那你不……不成亲么?”

“成亲做什么?”

十二娘翻了个白眼:“往近了说,你看四姐姐,成亲之前,那夫家百依百顺,成亲之后便变了嘴脸,图咱家的钱,图她的人,还要她拼了命的生孩子,生不出来便纳妾。还好七姐能干,把她给带了出来,做起酿酒生意——到后来,腰杆硬了,自然有底气便休了那没用的夫郎。至于往远了说……算了,都是长辈,往远了就不说了。”

“……?”

沉沉对解家人越来越好奇起来。

几个姊妹里,十二娘天生话痨,什么都说;

与她一母同胞、长着同一张脸,性子却迥然不同的十一娘,则是几闷棍敲不出半句话。

嫁过一回、尝遍冷暖的四娘,与她说话,永远苦口婆心;

紫衣夫人——她看着年纪较长,竟是仅次于沉沉年纪最小的十四娘,抱着孩子,也能絮絮叨叨与她说上半天育儿经。

当然,其中逻辑最清楚,说得最明白的,还是七娘。

许是还指望她想起往事,几个姐姐,都不遗余力地带沉沉“回忆”着解家的过去。

沉沉亦是逐渐了解方知,解家富甲一方,崇尚女子当家,本是个颇为庞大的家族。

原先常年盘踞于江南一带,过的富贵逍遥日子,用十二娘的话来说,一比起来,如今这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只可惜,他们后来站错了队。

或者说。

是“被迫”跟错了队。

“唉,为了男人,咱们女人总是苦了一辈子,赔光本钱还往里贴呀……姨母她为了阿治,亦是如此,”四娘边说边哭,“谁让有了孩子,便有了挂牵,家族荣辱,尽都系在上头,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就算咱们说断了,人家会相信么?到底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呀。”

一旁的十四娘闻言,抱着孩子出神不语。

唯有七娘淡淡道:“生都生了,养都养到那么大了,就送佛送到西吧。”

“大人自怨自艾,孩子却是无辜的,在哪出生,生在谁肚子里,他们本也没得选。”

解家几代女子,个个都不爱君子爱钱财,谁知,到上一辈,却出了个为“天子”倾心至死的“解贵人”。

且,偏生这解贵人,还是彼时家族中最受宠的幺女,是以,砸金砸银,解家人经不住她磨,愣是给她砸开了一道入宫的路,后来,她也拼尽手段、给魏骁生了个儿子——虽然,是不怎么中用的七皇子。

七皇子魏治,最出名的,便是一心效忠他哥,凡事亦步亦趋,万事跟随。

七年前,大魏朝中生变,一夕之间,改元换代。

魏骁等人,彼时正在从辽西和谈回京的路上,闻听此事,当场仰天长哭、割袍明志,与上京那位“新帝”断了兄弟情义,随即纵马千里、赶回辽西。

——当然,中间或许还有些不为外人道也的弯弯绕绕。

但无论如何,他最后竟真斡旋其中,使得本已谈好条件重归大魏的辽西,顷刻间面貌一改,尊已故的平西王为“帝”;平西王膝下独女、赵氏明月,则自称王姬。

魏骁身为表兄,手持上京昭妃密信,与众将一夜议事。事后,一跃成了辽西实际掌权的“摄政王”。

多年来,于公于私,辽西众将始终有意撮合这对表兄妹共结连理,却始终不成。

是以,这才有了王姬“择婿”的不得已为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何况如今,与沉沉身家性命相系、她最关心的亦不是魏骁,而是魏治。

在辽西,魏骁总还算得上是半个赵家子孙,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混得如鱼得水;

与他相比,魏治这个正儿八经的上京子弟,却显得不伦不类了。

且,和孤家寡人的魏骁不同,魏治在上京府中尚有妻妾,在江南一地仍有亲人,软肋遍地是,也不敢真的扬言要反,最后,还是魏治找了个名头,称他为“质子”,他亦宣言身不由己、书信回京,这才勉强保下了最后一点退路。

可他有退路,新帝铁血手腕、却由不得解家人有退路。

他们一家,是生生被逼到辽西来的。

新帝与魏治少时有怨,经年难解,上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举国上下、作一番彻头彻尾的“清洗”。

而一度倾尽全家之力支持解贵人与魏治、连带着帮衬过魏骁不少的解家,自然亦在此列。

解十六娘,是在解家举家“逃难”的路上因故走散,被贼人掳去。

直至永安三年,昏迷于解府门前被人救起,从此一睡不醒。解家人不惜一切代价、不遗余力,也要救活这个排行老末、命途多舛的小妹。

却不知,待到再醒来,“壳子”还是这个“壳子”。

里头的“芯”,却已换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

沉沉从几个姐姐嘴里轮番听得诸多往事。

听到最后,原本的好奇,却渐渐变成了不安,愧疚与震惊,一颗心,不由地一路下沉——

这复杂万分的情绪,却不只因为她自己的“鸠占鹊巢”。

更因为,她们口中的新帝、累得她们至此的罪魁祸首、“万世罪人”……她亦是认识的。

甚至,不仅认识。

她看向十二娘随手扔在地上的话本。

《北行记》。

书中所记,正是那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大魏新帝,杀人如麻的暴君,如何在七年间南征北伐,上至雪域北疆,下至东瀛海岛,无一不战。在他治下,大魏的疆域版图已然扩充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却仍无休战之意。

以至于,众人皆道赵氏“王姬”——赵明月,此番急于择婿,广而告之。旁的理由不论,个中却定有一条理由:那便是,大魏的铁蹄已然蠢蠢欲动,终有一日,将踏平辽西。除却兵马之外,他们还需要一个足以和暴君抗衡的势力互相支持,以图久存……

沉沉的目光忽定在那新帝的名讳上:

魏炁。

她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复才颤颤巍巍地问十二娘,后头那个字读什么。

十二娘闻言,抬手摸了摸她脑门,嘴里咕哝道怎么字都不认识了,怕不是真傻了吧。

许久,复才撇了撇嘴,一脸鄙夷道:“弃呗。”

“……”

“生气的气,抛弃的弃——”

“……”

“都一个念法,狗皇帝咬文嚼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