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亦是那人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
叶片如刀割喉,年轻暗卫捂着颈子、顷刻间满手鲜血,想说话,却只喷出几道血沫,那双不可置信瞪大的双眼映在温臣眼底,只留下重重向后倒地的尘土飞扬。
温臣当下以手为哨示警,命众人四散逃命,回宫报信。
怎料哨音落定,无人回应,只有闷哼声在这狭窄院落中接二连三响起。
院中陈尸数具,皆是一招毙命。
照这个杀法下去,今夜,所有“知情者”都要死。
温臣早已满头冷汗,自知不敌,索性冲院门外高呼一声:“三十一,速速归去!”
三十一。
是他们所有暗卫中最年轻、亦是身形最为矮小瘦弱的一个,武艺不精,却独擅潜藏暗杀,乔装易容。也因此,每次任务,三十一往往都不会参与杀人,而是负责放风、事后遮掩痕迹。
论逃命的本领,三十一数第一,没人有信心数第一。
“快跑!”温臣厉声呵道。
悚然之音响彻整座院落,惊起檐下几只飞鸟。
魏弃掐断手边暗卫脖颈,眼见得一道身影在夜色中飞速逃窜而去。手中无趁手武器,索性将杀至卷刃的长剑飞掷而去。
一剑穿背。
三十二整个人被那长剑贯穿,却竟一声不吭,只拖着半边流血不止的身体,几个纵越,消失于重楼屋宇之间。
“……漏网之鱼。”
魏弃一脚踹开紧抱他腿、试图拖延时间的温臣,袖中刻刀寒光凛凛,攥于手心。
只是,视线落在温臣那强忍恐惧却仍汗意涔涔的脸上,末了,终仅剩冷笑一声。
“罢了。”他说。
只要有一条漏网之鱼,魏峥迟早会知道,今夜平西王府发生了什么。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眼下已毫无意义。
他转身走向赵莽所在的主屋。
没走几步,面前,却倏然横出一条肌肉虬扎的手臂。
“且慢。”
那手臂的主人道,“九皇子,还请三思而后行。此乃平西王府,不是你可肆意撒野之地!”
“……撒野?”
魏弃反问:“究竟是谁居心不良,有意挑起事端?”
少年长睫如蝶翼,只因方才杀人不算“讲究”、半干未干的血珠自溅了半张脸。
赤红颜色,蜿蜒落在那张玉色面庞之上,半面血,半面白,说不上来的诡异与渗人。
赵韬看得心下微凛,不自觉便伸手,摁住了腰间苗刀。
就是这么一个身似孤竹,形单影只的少年,刚刚,眼也不眨地屠了十余名潜伏暗中的天子亲卫。
他岂能让此人再近王爷跟前?
“让开。”魏弃说。
赵韬默然不答。
四目相对间,却有杀意陡现。
“殿下执意与我平西王府为敌?”
“……”
“若然如此,”赵韬道,“还请殿下,踏某尸骨而行。”
男人深呼吸一瞬,缓缓抽出腰间那柄寒光凛凛的苗刀,将刀刃对向眼前面色沉凝的少年。
他自幼随赵莽习武,使得一手行云流水的辟水刀法。
单论武艺,早已是赵氏暗卫中的佼佼者。
拼尽全力,不说取胜。十招之内,也许尚能为屋内人争得一线生机——
劈、截、架、推。
辟水刀法十七式,以进为退,以退为守,直至退无可退。
赵韬杀红了眼,两条膀子青筋毕露,“喝……啊!”
这最后一刀,他几乎带着必死的决心当头挥出,直取魏弃面门。
一息过后,耳边却只有鲜血滴落的声音,伴着擂鼓般颤颤不已的心跳声,残酷而清晰地传来——
他甚至没看清楚面前少年何时出刀。
回过神来,唯有撕心裂肺地哀嚎出声,跪倒在地,右手高高飞起,血溅三尺,落在地上时、残肢仍痉挛般抽动着。
而魏弃踏过他的右手,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内。
伶仃如孤竹的背影,停步于赵莽的病榻前。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