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吻 “但今生的事,须得试试,方才知道……

沉珠 林格啾 3747 字 7个月前

有赖于萧老夫人这么一通先入为主的说教,魏弃这“小白脸”的名号,算是彻底坐实。

饶是沉沉回过神来、再三为他解释,老妇人认准死理,也只当她是痴心女为情郎粉饰太平。

一时间,怎一个百口莫辩了得?

沉沉只得苦笑,侧眸望向魏弃。

半晌,以手掩口,又低声道:“早知如此,便不叫殿……不叫阿九随我一道回来了。”

称呼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早商量好的。

可她陡然这么轻轻缓缓地喊出声,魏弃仍是毫无防备地愣了一瞬。

又见她把手指藏于袖中,偷偷伸手来捂自己的手。原本心头窜出的森然杀意,不知为何,忽的便消弭于无形。

“是我要来。”

于是眸色微深,悄然反扣住她手,指腹之间,若有所思地轻摩挲着。

他亦压低声音、淡淡道:“和你有什么干系?闲得揽罪。”

“不是揽罪,是怕你不开心呀。”沉沉说。

“……”魏弃瞥了她一眼,不吭声。

“所以,你有没有不开心?”某人见状,又大着胆子追问,“若是不愿呆在这,不如我回头叫方大哥帮忙、在城中替我们寻处小院住。我白日里过来陪阿娘说话,最多最多、再用顿午膳便回去,一日也就分开那么一小会儿……好不好?”

总不至于一小会儿也离不开吧?

如此一来,既能免去不少闲言碎语,又能每日光明正大在街上走动。吃吃喝喝,不亦乐乎,多好。

沉沉想到这里,不免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然而魏弃的目光却只飘然掠过她那狡黠的小表情。

随即,想也不想地撂下一句:“不好。”

沉沉:“……?”

“陆德生不在,无人施针。如果连你也不在身边。”

魏弃的语气轻描淡写:“我无所顾忌,会杀人。”

沉沉闻言,蓦然一怔。

分明是听来惊世骇俗的话,不知怎么,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便成了如旁观者般平静的陈述。

她不害怕,心里反倒说不上来的、莫名的难受:

如果说从前的九殿下,还像一把时刻磨得锋锐的刀,让人望而生畏。

那么如今的他,则更像是藏在袖中的短匕。

要抹人脖子,不会大张旗鼓,更不会叫人察觉。

甚至也许只是擦身而过的瞬间,不经意地一碰——人命,这么比天还大的事,在他眼里,却变得与瓜菜萝卜没什么分别。

他是“人”。

更是一尊对生死毫无敬畏的杀神。

只有在她身边,偶尔,他还会流露出些许喜怒哀乐的神色……可也仅此而已了。

当初,是她答应把他带来江都城,如今又怎能不照顾好他?

思及此,沉沉心下不由一软。

“好嘛。”当下放轻了声音,在袖中拉了拉他的小拇指,拉钩一般地轻扣住。

顿了顿,又低声道:“那就待在一起。”

萧老夫人本就不满沉沉拒婚在前,不知礼数在后,把两人那交头接耳的行止看在眼里,一时间,更是气得倒仰,掉头便走。

眼见得场面便要不可收拾。

关键时候,还是心疼女儿的顾氏站了出来,坚持以主母身份,安排两人暂住萧府偏院——也就是沉沉之前住过的那处小院。

至于其他的,无论婚事也好,正名也罢,概都等正月过后再行商议。

沉沉不远千里赶回江都,便是图一个“一家团圆”,自然欣而应允。

然而两人前脚刚到偏院,沉沉正带着魏弃四下转悠。

一转眼,顾氏却又派了人来,唤自家女儿过去叙话。

于是。

情况很快变成了:一门之隔,两母女在房中谈心,魏弃在屋外等候。

旁边,则是正抱着萧家小女儿萧婉不住轻哄的乳娘。

大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年纪足可以做魏弃母亲的乳娘竟也不例外。

打从魏弃站定开始,她眼神便时不时往这少年身上瞟。

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顾氏出来。

“公子。”

她眼珠儿一转,当下抱着怀中玉雪可爱的萧婉凑上前去,又趁机搭话道:“我家小姐是谢姑娘的胞妹,公子且瞧瞧,她二人长得像不像?”

闻言。

魏弃原本放空的双目竟当真眼神微挪,在那襁褓中的女婴脸上定了一瞬。

“如何?”

乳娘见他感兴趣,脸上顿时难掩得意之色:“府上人人都说,小姐年纪虽幼,已有几分美人坯子相。瞧这大眼睛,这鼻梁,日后长成了,不知谁有福气,能将我家小姐娶进门去……”

又笑道:“其实谢姑娘人也生得清秀,但总归是吃过些苦,身上少了几分贵气,”她话有所指,“与公子这般一表人才的站在一处,瞧着总觉不般配。”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魏弃仍像是没听到般,不知在想什么,始终蹙眉不言。

那落在萧婉身上打量的目光,看久了,实在不像观察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件毫无可取之处的死物。

乳娘被自己心头突然窜起的想法吓了一跳。

起初难掩的惊艳之色亦逐渐褪去,只下意识抱紧怀中女婴,退后半步。

魏弃却倏然抬起眼皮。

似乎才回过神来,眼底眸光幽暗难明。

“你方才说,谁和谁不般配?”他问。

......

顾氏屋中,两母女起初相对而坐。四仙桌上,放着两碟沉沉平日爱吃的麦芽塌饼。

她伸手捻了一块,尝出是母亲的手艺,立刻起身坐到顾氏身旁去。

脑袋靠到女人肩上撒娇,“许久没尝过阿娘做的塌饼,还是这般美味,”小姑娘装出一脸苦恼的模样,嘴里不住咕哝着,“沉沉怎么总也学不会?”

这丫头。

顾氏摇头失笑,伸手扶正她肩。

脸上笑意却只停留一瞬,很快,又变得忧心忡忡。

“你老实同阿娘说,”顾氏伸手指向屋外,低声问,“那少年究竟是谁?芳娘,你这半年多来,便是同他厮……同他呆在一处?”

沉沉上次回到江都城时,其实有意隐瞒了在皇宫中经历的种种。

只推说自己因罪臣女眷身份入宫,后又侥幸蒙特赦之恩而返乡——那时她以为,自己的余生,或许就这般安安稳稳地在江都城中度过,也不想把过去那些离奇惊险的经历说出来,徒惹得顾氏心焦。

如今,却再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