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皮肉撕裂的闷响过后,等她拼命拨开他的手指,地上只余十数枚染血箭镞。
——是了,方才……
她坠下城楼时,分明听到那突厥人喊着“放箭”。
沉沉看着那鲜红的箭头,一地斑驳破碎的血迹,颤颤之间,久不得语。
“殿下……!”
回过神来,泪水却已夺眶而出。
因心惊胆战而变得迟钝无比的心思,竟至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他护她在怀时,背后迎上的,分明是突厥人毫不留情的刀枪箭雨。
她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只因他用血肉之躯挡在了她的身前。
而眼下,为了所有人安全撤回城中,他又一次拾起地上双剑。
“你们带她走。”魏弃道。
背上的血窟窿分明仍在淌血,他却似毫无痛觉,只起初脚步微晃,十步过后,便再瞧不出丁点痕迹。
飞剑斩杀一人,夺其军马,便头也不回地纵身杀向突厥前军。
“由我断后,尔等速退!”
这一次,他的声音中终有了与活人无二的情绪,厉声道:“护我妻,不得有失!”
王虎与范曜四目相对,再看向谢沉沉时,目光中皆是愕然。
……
杀。
来者皆杀。
魏弃面无表情,回身挥剑,身后伺机扑杀的突厥士兵未料他突然回头,根本不及反应,顷刻之间,毙命于他剑下。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熟悉的腥热之气——
截杀,断后,为众人换得生机。
出征北疆以来,无数次,他都曾做过同样的事。
只是,那时的每一次。
他都不过任由笛音驱使着,麻木地做世人希望的、所谓的强者。
如今,剑却由他自己拿起。
王虎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曾数度与他并肩作战之人,自然知道他留下断后的理由。
回过神来,似也习惯了这份牺牲,当即紧咬牙关,将迟迟不愿走的小姑娘一把扛上肩头,“姑娘,冒犯了!”
……
勃格没想过这身受重伤的少年将军竟还敢上前。
眼见得前军片刻之间被杀得战阵大乱,向后溃退,由刀盾手补上,竟也拦不住,被那少年以轻功掠入阵中。双剑挥舞之处,一片人头落地。
纵然他曾听闻过这少年在北疆一战中立下的赫赫威名,如今,亲眼见到这般砍瓜切菜般如入无人之境的“杀法”,仍不免看得心惊——也莫名生出几分钦佩之意。
可,两军交战,岂容敌将单枪匹马挑衅?
就算那少年再强,一人对万军,便是神灵在此,也毫无胜算。
“弓箭手!”他心念一定,当即挥刀向前,厉声喝道,“放……”
下令放箭的惊喝之声,却被一声突如其来、尖利而鬼魅的哨声淹没。
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何事,他胯下骏马竟忽的嘶鸣不已,似受了什么惊吓,不住狂乱地哼叫,前蹄高抬,要将他摔落下马。
耳边哨声不停,四周战马更是接连“响应”。
一时间,战场之上,哀嚎声响彻不绝:不是突然之间被甩下马,便是反应不及,被发狂的战马当胸踩踏而过,瞬间五脏爆裂、吐血不止。
魏弃自也注意到那动静,四下环顾。
可不知为何,那些发狂的战马竟都避开了他,只在战场上四处奔腾凌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