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青云怨(五)

“桓凌半月前曾求娶他同僚韩嗣的妹妹韩姚,他与韩嗣是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与那韩姚也算是两情相悦。”阿徐的声音有些颤抖:“韩家嫌弃他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便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谢昭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笑着:“原是我托大了,不成想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罢,阿徐,你只问他,还想娶韩姚吗,若是他点头,你便看着与他几个铺子,让他日后有可依靠的营生。若他不愿,你再把帖子给他。”

“去吧。”谢昭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的淡漠,看着阿徐转身出去,便阖上眼睛,沉默半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脆弱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即站起身来,道:“去看看二小姐。”

阿徐三日后带来了一封写在粗糙纸上的信,谢昭打开,只有寥寥数语。

“卿乃阀门贵女,家资万贯,富盖漠北,姿容绝世。吾不过一城门守兵,身无长物,寡无恒产,庸庸无为一俗人,承蒙小姐看重,赠与如此鹣鲽意,定择日请冰人,定良缘,不敢负。”

谢昭把那张薄薄的定了她一生姻缘的纸捂在了胸口,脸上头一次露出一种可爱的嫣红,阿平望着,觉得这样娇羞的像个含羞草似的模样,才该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样子。

漠北民风彪悍,少女们抛头露面,望见喜欢的男子,便主动的也不在少数,眼前这谢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只是,她不知道,桓凌看重的,到底是谢昭这个人,还是,谢家的家财,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喜欢你才和你成亲,与利用你才和你成亲,阿平觉得,这是两码事。

她相信,谢昭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惊喜与娇羞过后,她的脸上也不会露出这种类似忧愁的犹疑出来。

桓凌家是真的穷,如同怀朔所有的贫民一样。

怀朔处在北宁的边界,往东去分别是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御夷六镇,构成了北宁抵御柔然拱卫都城的屏障,这里虽不说连年战火,却也不是那太平去处,靠近沙漠,降雨少,气候干旱,农耕不利,依靠的不过是黄河水的补给与强大的生存能力,饶是如此,漠北六镇每年都有无数的人投身军营,拿着层层剥削下来低微的俸禄过活,情愿马革裹尸死于战场,那俸禄,连一家人的温饱尚且顾不住,买一条命,也说不上值不值得。

富贵阀门是真的富贵,比如范阳卢氏,比如琅琊王氏,比如博陵崔氏,再比如,洛阳皇宫中的皇室一族,或者北宁皇朝中的为官者,真正衣食不继,动荡漂泊,甚至逼女为娼,易子相食的始终是平头百姓,哪怕你再勤劳耕作,踏实肯干,也拗不过这世道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北宁,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