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这个字从叶如澜嘴里说出来,直接把夏淳白砸得头晕眼花,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不怪他惊讶,因为这是叶如澜。
普通人说“我爱你”,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都再正常不过,因为他们的感情容易外露,爱恨都浓烈。
但作为掌权者,叶如澜向来把所有情绪深敛于心,能让他对某个东西表露出兴趣,就已经比登天还难,更别提这么直白地说出真实感情。
夏淳白恍惚着想:叶先生是不是被调包了?
门外的燃灰也怔住。
偏偏当事人表情平淡,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惊世骇俗,甚至拿过一个放在果盘里的梨在手里慢慢削,水果刀一圈一圈旋出平滑的果皮。
好半天,夏淳白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叶先生你……你不是把他当替身?”
手指收紧一瞬,果皮被削断,叶如澜断然否认:“我从没这么想过。”
他目光在病房门上停留一瞬:“季燃灰和其他人,我向来分得很清楚。”
叶先生没必要骗自己,夏淳白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的三观经历了一番重塑。
仔细回想,从来没人承认过替身,一切都只是傅延的口说无凭。他言辞恳切,自己就下意识相信了。
意识到自己被傅延不怀好意地误导,夏淳白脸色青白变换,很想拍死一个月前过分天真的自己。
替身的误会解除,他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因为无法打消的疑虑强撑着问:“可你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叶先生就已经——"
最后几个字说不出口:已经称得上爱了?
叶如澜并没有否认,淡淡道:"时间确实短。"
他垂眼,看向自己手中削了一半的梨,以及那段被西装裤包裹着的、无力的腿。男人勾起唇,轻叹一声,语气自嘲:“我只是后悔,不能和他早相遇十五年。”病房外的燃灰目光微动,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莫名懂了叶如澜在想什么,十五年前的他只有十八岁,还没有残疾,天之骄子,少年风流。
如果用那种完美无缺的状态面对燃灰,叶如澜恐怕会更自信,直接大胆追求,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深沉内敛,怀揣着除了钱以外一无是处的自卑心态,连触碰都是极小心克
制的,几乎是卑微了。
但那个时候的季燃灰只有九岁,就算遇上了也只能干瞪眼。这么一想,刚刚的感动情绪顿时被冲淡不少。
夏淳白不能和燃灰一样想这么远,他只是被叶如澜话中的潜在含义震惊得回不过神。
叶先生的意思是,他对季燃灰一见钟情?
这种堪称浪漫的事,放在叶如澜身上,简直违和到了极点。偏偏它真的发生了,由不得自己不信。
见夏淳白沉默,叶如澜把手里的梨不紧不慢削好,语气淡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一起问完吧,你不会有下一次机会。"
夏淳白因他话语中的轻视暗暗咬牙,仍然不怎么甘心地问:“可你们两个身份差距那么大,如果有一天,叶先生腻了倦了.…"
话没说完,就因为叶如澜眼神中的冷意被迫闭上嘴。咔哒一声,叶如澜把水果刀放下,语气平静:"不会有那一天。"
夏淳白却并没有就此罢休,强撑着虚张声势:"可叶先生总要给他安全感吧?我起码也算是燃灰的前辈,如果叶先生对他真心实意,起码也该说服我才行!"
安全感这个新鲜词让叶如澜眼神一动,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慢慢翻找。
夏淳白目光警惕:"叶先生在找什么?"
叶如澜语气平静:"遗嘱。"
夏淳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他懵逼的当口,叶如澜已经从手机里翻出了聊天记录,递给夏淳白。
下意识接过手机,已经被公证好的遗嘱出现在他眼前,所有条款一应俱全,财产分配的受益人只有一个,就是季燃灰。
夏淳白看过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捧着手机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语气震惊:“叶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叶如澜平静道:“我很可能会死在他前面,总要留些外物替我保护好他。”
嘴上说的是留些,遗嘱里却把名下全部财产分毫不差地给了季燃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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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到上个仙侠世界,对方甚至物理意义上给了自己半条命,顿时又觉得的确是男主能做出来的事。
夏淳白迅速把手机还给叶如澜,他今天受到的冲击比之前三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语气干巴巴:"叶先生年富力强,遗嘱……也太过为时尚早。"
"你说的对。"接过手机,叶如澜语气淡淡,"所以这份遗嘱每年会变更一次,我会在每年年末把今年新增的资产添进去。"
夏淳白:……他不是这个意思!
燃灰心情复杂,该说不愧是四个世界里心理年龄最大的男主吗,知疼着热的。不得不说,的确很有安全感——甚至说过分有安全感了。
"总之,我能护着他得到所有他想要的,我拥有的全部都属于他。"撩起眼皮,叶如澜直勾勾看向夏淳白,语气平淡,却字字敲打在他心头,"你呢,你能给他什么?"
夏淳白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能给什么,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多——只是对季燃灰朦胧有了好感,很想和他谈个恋爱,再慢慢进一步培养感情。
哪里像叶如澜,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全部身家都交出去,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夏淳白是真的搞不懂,叶先生这种看起来冷淡薄情无欲无求的上位者,应该最懂得利己才对,怎么就会对季燃灰一见钟情又爱得要死要活,连遗嘱都立好了?
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叶如澜的情感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几乎让人怀疑他是否动心;可一旦潜入水下,就能看见那近乎狰狞恐怖的千百倍庞然大物,于是才惊觉海面之上只是冰山一角。
见夏淳白不出声,叶如澜口吻不动声色,却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还有其他问题吗。”张张口,夏淳白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没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其他质疑也早已失去力道。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和叶先生比起来,自己不管是在感情或者金钱的付出上,都完全没有可比性,也根本做不到同样的坚定,唯一占据优势的只有更年轻健康的身体,偏偏季燃灰还完全不感兴趣。
心头挫败和失落升起,夏淳白拖
着沉重的身躯往外走,临走时却又被叶如澜叫住。还没回过神,怀里就被塞进了一个精美的果篮。
勉强打起精神,夏淳白试图争辩:“叶先生这么做就不厚道了,这只是个探望用的礼品,让我带回去也太
却被叶如澜语气淡淡地堵回去:“他最讨厌吃苹果。”
发现这点后,不管是叶宅还是片场,叶如澜都尤为注意,从没买过苹果相关的食物。
他这话并没有刻意打击夏淳白,却又是毫不留情的会心一击。
果篮怎么带来的,就被怎么拿回去了。夏淳白整个人裹在低气压的乌云里,神思不属,完全没注意旁边的消防通道里藏了个人。
等夏淳白离开,燃灰才闪出身形,复杂目光落在那扇房门上,仿佛能透过房门看见里面那人的身影。
站了几秒,他才转过身来,去找医生体检。
体检很快结束,燃灰回到病房,不出意料的只有叶如澜一个人,看向燃灰的目光温和而包容,如
同深邃的海洋。
刚刚听墙角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对上男主只倒映着自己一人的瞳孔,下意识联想起他说“早相遇十五年”之类的话,燃灰耳根隐隐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