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奴微微一愣,看见了王诩拿起了树枝与小石,便脱口而出说道:“可是箭靶戏法?”
王诩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在莘奴十岁时,王诩说要带她看个戏法,领她来到一处空地。空地前面百步外立着一个箭靶,箭靶前面十步置着一把弓弩,地上乱七八糟地放着手指粗细,半丈长短的木棍和一些兔皮织就里面塞上麻团的拳头大小的圆球。木棍在中间被箭矢插在地上,只能两头移动。
王诩将最近的圆球轻轻踢了一脚,圆球滚动着撞到了一旁的木棍。木棍的另一端便移动起来,又拨动了一个圆球,圆球便又撞击向下一根木棍。就这样,圆球和木棍互相撞击,最后一根木棍引动了弓弩,箭矢射出击中了箭靶。
这样的把戏连环相扣,让人看得目不转睛,将那时的小奴儿逗得是哈哈大笑。又叫嚷着自己也要试一试,王诩当时但笑不语,只让她自己试几次。
可是小莘奴将圆球和木棍摆好后,学着王诩的样子将圆球踢出。可是木棍和圆球传了几次便不动了,射不出弓箭。莘奴仔细研究了半响,方才醒悟道圆球和木棍的位置都是需要仔细衡量的,这样才能保证每次圆球都能撞到木棍,而木棍也会击出圆球。
这把戏看似别人摆弄起来简单,可是真要实施起来却需要精准的计量,否则便要功亏一篑。
那时足足用了一天的功夫,莘奴终于也能通过麻球和木棍将箭矢射出了。
不过后来莘奴也明白,那把戏分明是王诩嫌弃她缠得太紧,给她找些分散精力的营生,以供她分神,免得她终日缠着他而已。
可是如今,他旧事重提,再次提及小时的戏耍,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王诩微笑着抱着她,坐在小时常在一处看日落的山头上,眼望着远处的云霞弥漫,绯日沉山,朗声道:“这次我已经排布下了阵法,要做的也不过是静观其变,奴儿,我再次给你变一变这样的戏耍可好?”
莘奴听得有些微瞪双眼,她似乎明白了王诩的意思。原来他立意封山,并不是对于雄心壮志起了厌倦,而是天下的这盘大棋的棋子皆已经排布整齐,只待第一颗麻球滚出便可以任由他们环环相扣,朝着王诩既定的目标滚落前行。
而那最后一只箭矢将射往何方,不到最后一刻,也是不能预测知晓的。
普天之下,也只有王诩敢是如此,将天下的风云当做了麻球树枝,恣意而为之。
以前的莘奴,是最讨厌王诩这般阴线从事。可是现在她才懂得,这个自小便沉默寡言的男人,他的眼光从来都是望得极远的,若是一味用世俗的忠义约束于他,便是如凡夫不懂智者一般的郁闷了。
所以王诩从来都是孤独的,因为能与他匹敌之人,世间极是少之又少。
而她又是何其幸甚,能站在他的身旁,纵观天下风云。嫁给这样的男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是平凡而乏味的。
所以,这次,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握住了他的大掌,立意要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是年,名动天下的纵横之家王诩称病,闭门封山,再不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