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屋内一片沉静,王诩那块带了血的手帕几次移向嘴边,却又慢慢移开,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这识人的品味倒是多年来始终如一,俱是喜好这些稚口小儿。”
莘奴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嘲讽,乃是讥笑廉伊与当年的孙伯俱是少不更事的少年。
可她却不欲再与他继续纠缠下去,只开口道:“你且在此处疗伤,待过上几天,我着人送你出魏国,以前的恩怨终该有个了断,还望君能自宽心,专注于天下,不要与我这个平庸女子反复纠缠。”
说完便转身出去,本以为自此了断了一番孽缘,可惜没想到门外却是另一桩头痛的官司。
那廉伊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屋外,一直静听着屋内的动静,待得莘奴出来时,少年的浓眉微挑,一脸的喜色,径自迎了出去,轻抚着她的手肘道:“怎么又这般操劳?你如今身体渐重,自当休息,像这些琐碎的杂事自不用理会,以后都交由我来办便好。”
莘奴原本出自直觉地想要避开他的亲近,可是眼角的余光瞟到王诩的眸光正从窗口冷冷地直射过来,一时便缓了身形,任由着廉伊搀扶着自己,微微侧脸,红唇露齿,嫣然轻笑,掏出掖在腰间的一方巾帕,轻轻擦拭着少年鬓角的微汗,又顺手理了理他的碎发道:“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天这般热,秋日的太阳也甚是毒辣,去我的房里饮些凉浆,消一消燥气吧。”
说着,二人相携走出院落。
莘奴走出院门时,微微抬脸,发现那人已经消失在了窗口。只是屋内传来一声声沉重的咳嗽声,也不知咳出了几碗热腾腾的血羹了……
当莘奴从跨院里走出时,立刻甩开了廉伊的手,独自走去。廉伊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过了一会,莘奴道:“我方才的话也是口无遮拦,只是用来一时诓骗他的。你还未成婚,我这番言语也算是毁了你的清誉,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不过你且放心,这话也不过止于那跨院罢了,缓了眼前之急后,我自会寻个年龄相当的女子和你婚配,你成家后也算是慰藉了牟家的列祖列宗……”
廉伊却倔强地抿起嘴来,:“我已非昔日少年,你也不过比我长了几岁,何必说话如此老气横秋……他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过。”
莘奴转身看了看她,轻声说道:“可是你与他给我的,却俱不是我想要的。待得过几日,我禀明魏王,调拨你入京。身在边关,刀剑无眼,非是长久之计,不如来到王驾之旁,更能谋到一份前程。”
说完也不待廉伊说话,便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
此时她心悬的,却是方才男人的那阵阵咳嗽声。想了又想,唤来瑛娘去叫郎中再给那男人把一把脉搏。
过了一会,当那郎中品脉之后,莘奴便叫他过来,询问了一番病情。
郎中的意思倒也直白,只说这人现在因为残毒伤了经脉根本,不宜动怒,平日里要尽量顺了他的意,若是在这般久咳下去,姬可能要再添钱买个新奴了。
莘奴按了按太阳穴,心道:就算不死,这等娇贵的也是白白浪费粟米,父王垂怜,竞赐了个活祖宗入了她的府宅……
于是她只吩咐瑛娘,看顾好那人的饮食,至于那人平日里要吃什么,看什么书,尽顺了他意便好,不用顾惜圜钱。
其实在莘奴心内,除了这满院子不安分的男奴之外,心里想到的却是另外一桩要急的。在魏王与楚王和谈之后,割让了几座城池,倒是换来了一份安宁。楚王宣布退兵,邺城之外的危机顿缓。
这几日因为战火危机解除,往来邺城的商贾也变得多了起来。莘奴寻思着将府后的咸鱼一并兜售干净,也好消散下腥味。然后筹措本金,多收几个店铺。另外还需要筹备一只商队,招募游侠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