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指着我们脚下的大片宫阙,说道:“小枫,你看看,你
看看这里,这样高的墙,四面围着,就像一口不见天日的深井,
怎么关得住你?”
我很不喜欢他叫我的名字,总让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我
说道:“那也不关你的事。”
他说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同我一起走?”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绝不会跟你走的,你别以为自己
武功高,我要是吵嚷起来,惊动了羽林军,万箭齐发一样将你射
成个刺猬。”
他淡淡地一笑,说道:“你忘了我是谁么?我但有一剑在
手,你就是把整个东宫的羽林军都叫出来,焉能奈何我半分?”
我差点儿忘了,这个人狂傲到了极点。于是我灵机一动,大
拍他的马屁:“你武功这么高,是不是天下无敌,从来都没有输
给过别人?”
他忽然笑了笑,说道:“你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么?三年
前我比剑输给你。”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抖了抖:
“你?输给我?”这话也太惊悚了,我半点儿武功都不会,他
052东宫
只要动一动小手指头,便可以将我掀翻在地,怎么会比剑时输给
我?我连剑是怎么拿的都不太会。
“是啊。”他气定神闲,似乎再坦然不过,“我们那次比
剑,赌的便是终身。我输给你,我便要做你的丈夫,一生爱护
你,怜惜你,陪伴你。”
我嘴巴张得一定能吞下个鸡蛋,不由得问:“那次比剑如果
是我输了呢?”
“如果那次是你输了,你自然要嫁给我,让我一生爱护你,
怜惜你,陪伴你。”
我又抖了抖,大爷,玩人也不是这么玩儿的。
他说道:“我可没有让着你,但你一出手就抢走了我的剑,
那一次只好算我输给你。”
我能抢走他的剑?打死我也不信啊!
我快刀斩乱麻:“反正不管那次谁输谁赢,总之我不记得
曾有过这回事,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就凭你一张嘴,我才不信
呢。”
他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对玉佩,说道:“你我约定终身
的时候,曾将这对鸳鸯佩分为两半,我这里有一只鸳佩,你那里
有一只鸯佩。我们本来约好,在六月十五月亮正圆的时候,我在
玉门关外等你,我带你一同回我家去。”
我瞧着他手中的玉佩,西凉本就多胡商,离产玉的和阗又不
远,所以我见过的玉饰,何止千千万万。自从来了上京,东宫里
的奇珍异宝无数,可是我见过所有的玉,似乎都没有这一对玉佩
这般白腻,这般温润。上好的羊脂玉温腻如凝脂,在月色下散发
着淡淡的光芒。
“这对玉佩我没有见过。”我突然好奇起来,“你不是说我
们约好了私奔,为什么后来没一起走?”
他慢慢地垂下手去,忽然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你。那日我突然有要紧事,所以没能去关外等你。等我赶到关外,离咱们约
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天三夜,我到了约好的地方,只见这块玉佩
落在沙砾之中,你早已经不知所踪??”
我歪着脑袋瞧着他,他的样子倒真不像是说谎,尤其他说到
失约之时,脸上的表情既沉痛又怅然,似乎说不出的懊悔。
我觉得他说的这故事好生无趣:“既然是你失约在先,还有
什么好说的,这故事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从前真的不认识你,
想必你是认错了人。”
我转身看了看天色:“我要回去睡觉了。还有,你以后别来
了,被人瞧见会给我惹麻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他凝视着我的脸,瞧了好一会儿,问我:“小枫,你是在怪
我么?”
“我才没闲工夫怪你呢!我真的不认识你。”
他半晌不做声,最后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鸣
镝,对我说道:“你若是遇上危险,将这个弹到空中,我自然会
来救你。”
我有阿渡在身边,还会遇上什么危险?我不肯要他的鸣镝,
他硬塞给我。仍旧将我轻轻一揽,不等我叫出声来,几个起落,
已经落到了地上。他将我送回寝殿之中,不等我转身,他已经退
出了数丈开外。来去无声,一瞬间便又退回殿顶的琉璃瓦上,远
远瞧了我一眼,终于掉头而去。
我把窗子关上,随手将鸣镝交给阿渡,我对阿渡说:“这个
顾剑虽然武功绝世,可人却总是神神叨叨,硬说我从前认得他。
如果我从前真的认得他,难道我自己会一点儿也不记得吗?”
阿渡瞧着我,目光里满是温柔的怜悯,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
样看着我。我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阿渡又不会说话,怎么
能告诉我,这个顾剑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