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点小事,随便派家里的一个管事也就办了,但经历了徐辉那间事,让傅栓意识到下人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为了以防万一,他就亲自跑了一趟通衢县,和那个叫王成的败家子交接。
到了通衢之后,傅栓和王成见了面。王成的精神面貌,非常符合寻常意义上的败家子。
他面色青白,衣着却蔽旧,眼睑上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明显是酒色过度。
好在来之前,傅栓就已经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倒也没什么失望的。
若王成不是个败家的,也轮不到他来买王家店地。
傅栓已经提前让人请来了当地的保甲,一行人一起去看了王家的地。
庄稼人出身的傅栓低头抓了几把土,确定的确是上等的好田,就满意地点了点头,按规矩先付了一部分定金,双方约好了,第二天中午,在县城的柳家酒楼汇合,再一起到县衙去交接地契。
可是到了第二天,傅栓带着管事狗儿,在那酒楼里从上午等到黄昏,也没有等来王成的身影。
如此不守信用,让本就看不上王成的傅栓,对他的印象更是一落千丈。
狗儿不满道:“这姓王的也太不将咱们傅家放在眼里了,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傅栓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这个先不急,总得弄清楚,王成为什么失约不来。”
狗儿见多识广,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一个最可能都缘由,“这王成不会是一块地卖了两家,得了两家的定金之后,把地给了另一家吧?”
听他这么一提,傅栓也想起来,以前还在老家时,真就遇到过这种事。
不但有一块地卖两家的,还有一家的闺女卖给两家做童养媳,收了两家的银子之后,全家打包跑路的。
更有那奇葩的,是媒婆收了一个地主三百两银子,说好的要替人找一个四角俱全的好姑娘做媳妇。
结果成婚当日,宾客也宴完了,新郎官入洞房的时候,才发现哪有什么新娘子,安安静静坐在喜床上的,就是一个布做的人偶。
至于新娘子是怎么瞒过新郎家人,从轿子里转移到洞房中的?
这还得“感谢”大缺大德的小脚审美。
那媒人花言巧语,只说人家姑娘裹得一双好小脚,标准的三寸金莲,打小脚就没沾过地。
下轿之后,自然是女方力气的婆子,把新娘子抱进洞房,安放在喜床上的。
只是傅栓没想到,从前只是当成笑话听的事情,会真的让自己遇上。
他豁然起身,“走,拿上五哥的帖子,到县衙找户房大吏问问。”
京城上的朝堂上有户部,专门管理天下钱粮。地方县衙也有户房,又叫户科,专管一县的钱粮土地。
不管哪家要交易土地,都绕不开户房吏去。
傅玉衡的帖子,在一个县城小吏面前,自然是十分管用的。
户房吏赵老爹很快就亲自出来,把傅栓迎来进去。
双方寒暄过后,傅栓示意狗儿把带来的一包好茶叶,当做礼物给了赵老爹。
那赵老爹本来就不敢得罪京城来的贵人,如今又得了贵人的好处,心里原有的那点别扭,自然就散得干干净净了。
他让人把贵人带来的茶叶去煮上,陪着笑脸说:“这点小事,怎敢劳烦贵人亲自跑一趟?让家里人来吩咐一声,小人就给您办妥了。”
傅栓当然不可能把实话跟他说了,只说自己本来是出来游历的,顺便替家里兄长办一点小事。
至于他家兄长是谁,根本不用多说,递上来的名帖已经说明了太多。
赵老爹目光微闪,心下了然:又是一个以游学之名,行玩乐之实的纨绔子弟。
索性他年纪已经大了,不像当初年少气盛时,见到这样的会投胎的幸运儿,总会生出不合时宜的愤世嫉俗之情。
赵老爹很快收拾了心情,陪着笑询问了傅栓在他们通衢县玩得可还好?有没有不长眼的冲撞了?
作为附郭京城之县,通衢所有的官吏,对付这些从京城出来的纨绔,都很有经验。
——不求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只求不要不长眼的得罪了人家。
若不然人家跺跺脚,整个县城都得抖三抖。
赵老爹却不知道,他习惯了应对纨绔,坐在他眼前的傅栓可还没习惯做个纨绔呢。
本来傅栓的性子就属于比较老实的那一类,如若不然,傅玉衡也不会把狗儿这个比较爱跳的管事分配给他。
傅栓自己不会主动立威,身边总得有个会主动咬人的。
那赵老爹话音刚落,狗儿便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可不敢,万一得罪了贵县的乡绅,我们主仆怕是连县城都出不去了呢。”
这话说的严重,赵老爹却一点都不慌。
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放下茶盅,笑眯眯地说:“可是有哪个县中纨绔不尊家教,仗势欺人了?九爷只管告诉小人,小人愿意做个中间的保人,让他家里大人设宴,向您赔礼。”
实际上他在心里骂了一句: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杀才,整日里正事不干,就会给老子找不痛快!让老子知道了,不扒你爹一层皮,这事儿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