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徒南薰立刻就想到了淑妃和教导姑姑们说过的那些东西,还有嫁妆中压箱底的那些避火图。
见她脸色千变万化,堪比调色盘,傅玉衡大略也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伸手碰了碰她受伤的脖子。
“哎哟!”徒南薰立马清醒。
——对哦,我受伤了,今晚什么也干不成。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傅玉衡扶着她躺下,又帮她把枕头垫好,自己把屋子里的蜡烛吹得只剩两根,轻轻躺在她身侧。
“别想那么多了。”傅玉衡低声道,“就算没有今天的意外,我也不准备现在和你圆房。”
通过这三个月的相处,他们彼此也算了解了些。徒南薰听了这话,也没有产生什么误会,只是有些好奇。
“为什么呀?”
傅玉衡的声音低沉和缓,像大提琴一样优美沉静。
“你是知道的,我自小在乡下长大,乡下人下地干活可不分什么男女。
我听多了身体健壮的乡下妇人,因年纪太小,生产时难产。
就算勉强能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体弱多病,夭折的居多。”
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己曾经想要帮助她们,却没人愿意听他说话。
谁让他只是一个没有成婚的毛头小子呢?
在把“早生贵子”当成祥瑞,传宗接代当成使命的古人心目中,天地间最大的幸事,便是“坐床喜”,也就是结婚当天便一击命中。
这时候的人又结婚早,乡下许多人家为了使家里多一个劳动力,往往十二三岁就把媳妇儿娶回了家。
父母双方的年纪都小,精和卵都弱,再加上母体本身就是个孩子,能把胎儿养好了,才是咄咄怪事。
因而,头胎多半是养不活的。
就连傅玉衡这辈子的父母,在他之前,也丢掉了两个夭折的孩子。
这时候的人又迷信,夭折的孩子多是扔在乱坟岗或荒郊野外,连一个坟包都不能有。
更有甚者,还有扔在桥底下的。
至于目的,无非是要让这些夭折的孩子曝尸荒野,或者被千人踩万人踏,以此吓唬后来者——养不大的就别到我家来。
别人家的事,傅玉衡无力阻止。
但他可以从自己做起,尽量不让自己家,也发生这样的人为悲剧。
小公主听得眼睛都红了,“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好了,好了。”傅玉衡叹了一声,侧身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不该说这些给你听的。”
但徒南薰却倔强道:“不,我要听。如果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这样苦。”
她自幼长在宫里,金枝玉叶般养大,学规矩都是自幼潜移默化,习惯了的事根本不觉得苦。
从小到大,她最大的苦恼就是眼高于顶,爱摆长姐架子的东昌公主。
但今晚听了这些,她突然觉得,大姐给她的那些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哼,我以后就不跟她计较了。
当然了,这个决心只下了一夜,第二天与东昌公主狭路相逢后,就被她彻底抛到了爪哇国。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