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换作过去,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早就死心塌地、原谅他、重新爱上他了。
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失忆后身边有樱井那么好的一个男孩,默默守了她数个月,为她付出。她接受不了樱井对她的爱,但程淮书出现那一刻,她又不自主地清醒沦陷。
安若恢复记忆前,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对程淮书一见钟情。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因为她命中注定就要爱上他,哪怕忘记了一切,再次遇见,都会克制不住对他的思念。程淮书永远都不会知道,失忆前的安若究竟有多么爱他。那个时候她被囚禁着,可就是那些囚禁的时光,都没能磨灭掉她对他的感情。
可是。
“……”
安若想着她失忆前、失忆后对程淮书的爱,想着后来程淮书为她的付出。她却不知不觉中又苦涩了眼眶,她一直都爱着程淮书。
然而那些爱之上,是凌驾于一切的痛苦!
她忘不掉、放不下,他对她那些没有人性的痛苦虐待啊!!!
安若一下子缩起了身。
那些痛苦与爱,像是冰与火,就这么冲击着她的心身。
使得她想要发出呐喊,爱不能彻底爱,恨却不能恨得那么透彻。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身心俱死,彻彻底底恨死程淮书,让他后面不要对她那么好,好到恨他都恨得那么辛苦!
她用手死死掐着被褥布料,不一会儿布料就被压碎。
指甲嵌入掌心,很快,掌心纹路里晕染出一缕缕殷红的鲜血。
……
……
……
程淮书在二楼的厨房,系着围裙,为安若炒包菜。
那是安若过去很爱吃的,在日本时没怎么好好吃过新鲜蔬菜。程公子将煮粥的砂锅调换成小火,一个人靠在灶台前,静下心来,终于有点儿空闲时间,去想一下马上就要去的欧洲之行。
周子珩让他,还是做好准备吧。
“人算不如
天算,你想好该怎么跟安若说了吗?”
程淮书想了很多次安若,他给安若留了很多很多东西,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还给她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长到如果她火道99岁,那么往后80年,她每年都会定时收到两封来自她19岁时,她爱过的男人,为她准备的信笺。
是的没错,程淮书也是没有别的想法了,于是他就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昼夜不息地写下了整整160封信,每一份都是好几页信纸。上面有关心她所在地方的天气问候,有问她今天有没有吃好饭,叮嘱她不要睡觉睡得太晚。
到了三四十岁,还会很宠溺地调侃她,在熬夜就好要长细纹了。
那些文字,或许能起到一丁点儿像是他还活着的作用,至少每一年,都会让他去“陪伴”着她。光有信其实还不够,程淮书还准备了很多很多,在安若往后余生的八十年里,他还准备了80年的秘密,去一年又一年,陪伴着她。
想到这里,程淮书又没太那么伤感会离开安若这件事了。他相信就算他真的身死于他乡,他的灵魂也会一直留在安若身边,与安若同在。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对面卧室的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安若踩着暗色的地毯,从黑暗处悄悄走到了亮光里。
程淮书斜靠在灶台边,油烟机下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垂直落在他黑色的衬衣前,衬托着平日里那么冷淡果断沙发的程公子,变得温柔又居家。程淮书没有注意到安若,沉浸在思绪里,就连身后小米粥要扑出来了,他似乎都没有发现。
安若看到了要跳起的砂锅盖。
她抬头,眼眶圆了圆,伸出手指,
“小心锅——”
安若的声音传入到了程淮书的耳朵里,将程淮书的思绪拉了过来,程淮书第一眼看安若,看到安若站在面前,瞠目用手指着他斜后方的锅。
程淮书第二秒才去看锅,很不幸,那锅里的小米粥还是扑出了一朵朵黄色的泡沫花。
程淮书立刻就上前去关了火。
火调小,擦干净了流出的粥液。程淮书竟然有些慌乱,他打心底里觉得愧疚,因为是他在给她做饭的时候,一不小心开了差。
这些微妙的表情,都看在了安若的眼睛中。都说人一旦拥有了重大的变故和经历,就会一瞬间变得成熟、看透世间。安若从前不是聪明的性子、失忆后也不是,但失忆前的经历叠上了失忆后的经历,她忽然就变得相当看透世俗,忽然就能看明白过去看不懂的程淮书脸上的细微表情。
经历过那些痛苦后的程公子,便卑微了,害怕做错事会失去安若了。
懂得凡夫俗子的六生皆苦,天之骄子也历练了爱情的酸甜苦辣,他终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程氏当家人,是深爱着安若、担忧着安若离开他的安小姐的丈夫。
这本应当是极好的事情。
但是……
程淮书重新调好火,转过
”
马上!马上就好了!Θ”
“这儿还有点茯苓饼,你以前……你应该爱吃!养胃的!来,给你——”程淮书抓了一把茯苓饼,伸过手去就要给安若。
安若睁圆的眼睛变回了平静,肩膀上裹着一件披肩,站在两米远处的柱子旁。
似乎对程淮书的回应没有丝毫的兴趣。
程淮书僵在原地几秒钟。
他的开心逐渐变淡,肉眼可见低落下了下去。但仍旧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似乎再一次遇见安若后,程淮书真的变得胆怯了许多,抛弃了高傲,每走一步都要问问安若、看看能不能讨她欢心。
因为失去过一次,也因为失忆后的安若,忘却了背负在肩膀上的责任与痛苦,变得开朗又古灵精怪。程淮书从来不埋怨安若对他的忽冷忽热,安若变成什么样他都喜欢,都会发觉到她的好。
所以程淮书很快就压下去冷淡的安若带给他的失落,他将茯苓饼轻轻放在餐桌上,温和笑了一下,说,再等等、马上就开饭了。
安若沉默不语。
程淮书转过身去,压下去乱七八糟的心情,把那手撕包菜再翻了几个个儿。旁边煮粥的声音,包菜在锅内翻炒的嗞嗞声,他的心是乱的,无处遮掩。
突然,身后渐渐接近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安若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脱鞋擦地的声音十分清晰,从远到近。程淮书转着木铲的手腕愈来愈僵,忽然,就感觉到腰间的衣服收紧。
白皙纤细的胳膊,挽着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