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疼啊……
撞到了头套,头套下面的针又刺到了安若的头皮。安若疼得呲牙咧嘴,下意识还是去保护住那昂贵的头套。
她也没去看眼前,撞到了究竟是什么人。
等到检查了头套没事,这时一个慵懒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要赔吗?”
“……”
“……”
“……”
安若抬起头。
那是一个很漫不经心的声音,其主人也很漫不经心。
高大的声音,漫不经心抱着肩膀,手指还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漫不经心,看着她。
很多年后,安若仍然找不到合理的说辞。
解释她那天,为什么在程淮书问出那句“要赔吗”后。
说出来那样一个回复。
像程家这种,整个上京唯二能跟周氏对着打的家族,从出生起名字就入了“当家人”宗谱中的程大少,自然不把一个十几万的京剧头套,放在眼中。
安若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
反他,
“你赔不起!”
……
下了大台子的场,安若被戏班的领班给叫住了。
“红坊有一台戏,缺个花旦。”领班推了一个红包过来。
安若惊了一下。
领班:“小安你要唱的话,唱得好,还会有别的加费。”
“……”
安若缺钱,因为还有个生病的妹妹要治病。
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红坊属于小戏台。
“也没说是指定的你,就是那戏台下面的爷,突然要听《折梅计》。”领班带着安若边走,边介绍。
走廊的规格都愈变愈素雅。
“今天能唱《折梅计》的花旦都休息,所以才找的你。”
领班拉开候场的门。
台下一片漆黑,看客都坐在黑暗之中。
小戏台的包间不大,底下也就能坐个三四人。整个场子安静沉默,仿佛都在静候戏曲开幕。
临上台前,领班突然叫住安若。
“嗯——”
“这场戏的听客,都在上京圈子里,算是……”
领班比了个很高的手势。
“所以待会儿要是有人说什么。”
“都照着做,懂吗?”
安若:“……好的。”
戏一开腔,舞台瞬间就明亮放了光彩,花旦女声音色婉转,像是一根根柔软的丝,在整个戏台上流淌。
安若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她唱戏的天赋极高。挖掘她唱戏功夫的恩师曾经给予过她四个字——
【有望承业】。
她从那落后的城镇一步步爬出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治好妹妹的病,然后好好唱戏,唱到更大的舞台上,再和心爱的人携手,共同进入婚姻殿堂。
其余的,别无所求。
人这一生,要是能相安无事平稳度过,便很好了。
她从未想过,“荣华富贵”,这四个字。
一曲落幕,舞台谢幕,灯却未黯,安若站在戏台中央,台下没有响起一片的掌声。
啪——
观众席台突然光亮,几枚灯扑簌簌降落下淡黄色的光,台下零零星星坐了三四个人,正围着一张方桌,不动声色打量着台上的唱戏人。
那一圈人,安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目光。
“程淮书,你突然加场,还诱导软软留下来帮你看看,就是为了这个女孩?”坐在旁边的那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一偏头,对坐在侧方的人说道。
程淮书笑而不语,依旧看着站在台上的安若。
尔后,越过周子珩,敲了敲正趴在周子珩怀里写作业的阮茉。
“小茉莉,今晚这一曲,听得怎么样?”
阮茉抬起头来。
打量了一圈,安若。
“……”
扭头,看周子珩。
“哥哥也喜欢这样的吗?”
周子珩:“……???”
周子珩把眼神又甩回给程淮书,程淮书收起了笑,目光淡淡的,看着站在台上,几个小时之前还顶着花哭得眼睛红红的小姑娘。
是的,程淮书也不是什么懂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