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苏漾，毫无理由地信任对方，这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以后积累起来的信任，好比那颗石头，苏漾捡到又还给了他，就像巷子里两个人一起打架，对方为了保护他不惜毁掉琴，明明那么喜欢琴，他后来特地去选了一把送给苏漾，却无意中听见沈家的下人说，那是老爷去年送给小姐的生辰礼物，平时宝贝得不得了，拿出来擦都是小心翼翼的，裴燃已经许久未有过表情，可那次，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然后又硬生生压下来。

裴燃的确不懂喜欢是什么，但他也可以喜欢上一个人，哪怕对方的外表看起来并不温暖，但心是热的，灵魂会发光。

沈悯忍了又忍，指甲深深刺进肉里，好不容易才将眼睛里的猩红散去，勾唇露出一个笑，“好啊，那我们拭目以待。”

裴燃觉得他笑得有点奇怪，但没说话。

两人很快走到会长室门口。

敲了门，出来的却是季敏。

看到裴燃，她眼睛里本能地掠过丝慌乱，自己表白完，转头裴燃跟苏漾聊天的照片就上了论坛，以至于她忍不住想，裴燃会不会已经听到了那些话，可直接张口问又不太理智，万一裴燃压根没听见，岂不是自己主动暴露了。

“你们找会长有事？她已经走了快十五分钟。”

季敏既是副会长又兼任秘书，留下来帮忙整理文件很正常，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待在会长室里，看苏漾翻过的书，被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包裹。

等那扇门一关上，沈悯立刻变了脸，“真可惜，我也想看看姐姐到底会选谁。”

裴燃隐约觉得他对小棠的感情似乎不止是姐弟这么简单，可他自己的情商也没见多高，连喜欢都弄不明白，自然是看不破的，只是心底有丝微妙的酸涩，皱了皱眉，丢下沈悯，扭头走了。

沈悯没动，站在原地定了很久，像是料到对方会回头，抬手朝他挥了挥。

这一幕落在还没离校的学生眼里，差点惊掉下巴，什么时候七班的两位男神关系变得这么好了，他们还以为裴燃只会跟沈棠说话。

沈悯等裴燃的背影消失在鹅卵石小道上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最新款的果6，薄得惊人，周边裹了圈银色，姐姐的是玫瑰金。

他本来并不在意手机是什么牌子，价钱又有多昂贵，可看到这款手机就想起了姐姐，果6的银色和玫瑰金色一贯被称为情侣款，情侣，多美好的两个字眼。

那串数字他早就背得烂熟于心，还特意设置成了紧急联系人，至于备注，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光，沈棠之于他，就是最灿烂最温暖的那束光，旁人觊觎，都是要死掉的，哪怕是他原本打算拉拢的裴燃也希望。

电话拨过去，那头很快响起个女声，却是冰冷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沈悯连续听了好几遍，直到自动挂断。

通话中吗？是宴川还是裴燃？又或者是那些打着公事名头的学生会成员，光想想，沈悯就觉得胸口有团火，不是熊熊烈焰，反而是细小又微弱的火星子，一点点，悄无声息地煎烤着心尖，手指用力扣紧后壳，沈悯的眼神变得阴郁而危险。

另一头，被他惦记的苏漾正在接电话，裴燃拨过来的。

她打了出租车回去，原本以为沈悯只是心血来潮想跟自己一起回去，却突然回忆起重要的事情，沈悯的生日在今天，沈家瑞记岔了，误以为是下个月，但其实是今天，这还是托了姐弟俩差着半年的福，要不然苏漾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明明是裴燃主动打电话过来的，但只叫了声小棠就不再说话，苏漾很有耐心，那头传来美少年微弱的呼吸，还有若有似无的风声，过了足足两分钟，裴燃总算开口，“小心沈悯，他……”

后面的话裴燃突然说不出来，小心什么？小心沈悯会对你不利吗？可看沈悯的样子，又不像会伤害小棠，他只是不让陆琪去学生会，真要让他找出沈悯做了什么坏事，裴燃又一件都想不起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电话那头响起女孩微冷的语调。

苏漾向来是这样的说话语气，裴燃没有多想，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等手机界面逐渐暗下去，他突然回忆起苏漾刚才说的那句话，字数并不多，凑在一起却让他心脏忍不住收紧，这意思…是相信自己吗？所以在弟弟和自己之间，小棠选了自己？

胸腔里像是有簇烟花猛地炸开，裴燃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手机屏幕。

他突然找到了比打架来得更开心的事情。

裴燃很小就发现自己没有痛觉，也不在乎裴父，还有裴家那群妖魔鬼怪的看法，他活得很肆意，但也十足枯燥，因为感觉不到疼，所以才能随随便便地打架，甚至抱着点念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伤得不够重，等疯子，怪物的名号四处传遍了，裴燃还是没有痛觉。

他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往自己手腕上划一道，看着血珠滴答落下来。

也就是这时候，裴燃突然感觉自己找到了活着的乐趣，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无意识勾勒出一个名字。

“卡擦——”

有人踩到了枯枝，发出突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