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话，那双眼睛看过来，便显得像只单纯的小鹿。

难怪帝澜有那么多女生前仆后继。

联系起十年前知名模特米莱割腕自杀的新闻，这个她指代的只可能是裴燃的生母了，苏漾歪了歪头，没接话，手指勾住绳子，裴燃把石头从口袋里拽了出来，用一种很讽刺的眼神盯着它看。

苏漾本来以为他应该很珍惜才对，但看裴燃的样子又不像那么回事。

“她死的时候手里就握着这颗石头，当时不是灰色的，是红色。”顿了顿，又道：“裴兆业用海滩上随便捡的一块石头哄骗了那时还很天真的她，从她手里拿到很多好东西，再去外面讨好别的女人，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哭不闹，却偷偷在裴家明饭菜里下了药，你以为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接管裴家，哪怕我是个没有感情，不知道痛的怪物，因为他这辈子只能有我这一个儿子。”

裴燃很聪明，米莱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压根没避着他，觉得他小，什么都不懂，其实裴燃早就能认识字，也会用搜索引擎了。

道貌岸然的父亲，疯狂又愚蠢的母亲，但这两人有个共同点，就是都不爱他。

因为裴燃并不是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而是出生的时候就不会哭，也不会笑，只睁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看，冷漠又古怪。

裴兆业把事情隐瞒了下来，却对这个怪物一样的儿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米莱也一样，她就是想用孩子绑住裴兆业，回到以前两人热恋的时候，这招行不通，甚至裴兆业还不怎么想看到裴燃，她当然也不上心，直接丢给了保姆。

两人每天都在吵架，今天因为一根女人的头发，明天因为副驾驶上遗落的耳钉，后天则是夹缝里找到的一管口红，裴家明最开始还有耐心哄她，后面争吵升级，再到米莱下药的事情败露，两人大打出手，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男人，裴兆业被怒火冲昏了头，用力过猛，不小心将人溺死在浴缸里，害怕背上牢狱之灾，伪造出自杀的假象，裴家的下人也帮着做假证，这件事便成了意外。

裴燃其实能猜到米莱肯定不是自杀，那个女人，就算要死也会拉着裴兆业一起死。

说是知名模特，温柔清纯，裴燃记忆里却只有对方歇斯底里的模样，尖叫声震得人耳膜疼，半夜也经常发疯，摔东西更是家常便饭，以至于裴兆业后来都不愿意回家了。

可他的话根本不可能当成证词，警察只当他胡言乱语，叮嘱裴兆业，说单亲家庭，要多关心孩子的心理状况。

等警察一走，裴兆业立马变了脸色，狠狠甩过来一个巴掌，打得他倒在地上，嘴角淌血，眼神冰冷，“蠢货，你是想看着你亲爹去坐牢吗？”

如果可以，裴燃还真想把他送进去。

裴兆业那种人不就适合在牢房里待着吗？

他本来只打算说石头，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心里藏了很多年，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吐露了出来，老实说，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苏漾身上的气息闻起来很舒服，跟她说话，原本胀痛欲裂的感觉也缓解了许多。

裴燃每天睡那么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头疼，只有进入深度睡眠才会稍微舒服点。

关于裴母的死，外界一直传的是自杀，说她在还没退圈的时候就患有中度抑郁症，后来转为重度，整天疑神疑鬼，崩溃之下选择了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有些传闻说跟裴兆业在外面养女人有关系，不过看裴兆业对裴燃这么维护的态度又不像，如果有了真爱，裴兆业年龄不大，完全可以再生一个。

苏漾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里原来面竟然还有这么深的隐情，就像裴燃所说的，这个叫米莱的模特，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她做的事情意外地让人有些爽。

“挺好的啊，明明恨你恨得不行，却还要在其他人面前装出一副慈父的姿态。”

两人对视一眼，裴燃立刻读懂了她话里的含义，是啊，恶心的又不止自己。

“你还真会安慰人。”

苏漾伸手去摸他手里的石头，对方并没有躲开，甚至还主动递了过来，石头表面已经被磨得很光滑了。

“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的，我宁愿他没得选。”

裴燃愣了下，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至少两个他所指代的人肯定是不同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沈悯，明明只有姓氏相同，两个主人公也都否认了姐弟关系，平时更是连话都很少说，可他就是感觉沈悯跟沈棠应该有点特殊的关系，大概是直觉。

换作平时，裴燃肯定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但这会他突然有些好奇苏漾跟沈悯的关系，“你和沈…”后面那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一道女声打断，“裴燃！”

尖利刺耳，如果不是白天，很容易让人怀疑见了鬼。

对方匆匆跑过来，表情既焦急又透露着担忧。

苏漾抽空扫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也不怕摔倒，只能说郑意景这个老师是真的很敬业，当然，敬业得加上引号，毕竟她心里面可没拿裴燃当学生看。

放在攻略游戏里，郑意景大抵就是绞尽脑汁想拿下裴燃这个npc的女玩家。

有过林卉和宋恬的存在，苏漾也算摸清了游戏的套路，同一个副本可能不止一个玩家，身份也大有不同，或是目的相同的队友，或是竞争者，如果这个测试本有其他人，围绕着怪物候选者之一打转的郑意景，便极有可能是另一个玩家，虽然郑意景从小到大的履历很完备，但游戏这方面向来做得很好，完全可以以假乱真，苏漾最开始也怀疑过，但郑意景目的性实在太强，很少有玩家像她这么直白，哪怕是恋爱脑的林卉，也懂得迂回，或者说利用周围的人和事来达成心愿，百分之七十的几率可以排除掉郑意景，当然，也有可能这是个藏得很深的玩家。

裴燃一直没过来，郑意景干脆自己出来找他，到了教室听其他人说裴燃早就出去了，偏偏对方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正着急，扭头就看见了跟苏漾站在一起，两人似乎正说些什么的裴燃。

郑意景认识了裴燃快两年，对方从来都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像樽陶瓷娃娃，精致，却没有灵魂。

她本来还觉得幸灾乐祸，想着沈棠也太自以为是了，裴燃跟别的男生不同，压根不会吃她那一套，注定要碰壁，谁知道裴燃看向对方的神色十分专注，眼睛里甚至有沈棠的影子。

郑意景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她心里嫉妒得快发狂，直接伸手想把跟苏漾站在一起的裴燃拉过来，“我不是让你考完试就来办公室找我吗？”

对方避开了，她的手尴尬地抓到一团空气，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郑意景赶紧柔和了表情，但视线依旧粘在裴燃身上。

“老师也是担心你，我刚才去了教室，同学们都说你早就出来了，既然你人在这儿，正好跟我一起过去，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苏漾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忽略，而且看郑意景的样子，似乎对自己敌意很大，隐隐还有点戒备，好像生怕她会对裴燃做什么。

郑意景压根没想过掩饰，裴燃自然也察觉到了。

新来这个女老师和以前的老师很不一样，愿意倾听，能理解他们，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觉得七班的学生都无可救药，裴燃因此对她印象还算不错，郑意景点到他名字的时候愿意回应一下，但仅此而已，毕竟他连对方叫什么都记不全。

沈棠虽然性格冷了点，但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接触下来，裴燃已经能看出来，对方并不是会主动找事的类型，至少帝澜其他老师，包括校长在内都很喜欢她，哪个提起沈棠的名字不是满面笑容，可见问题是出在郑意景身上。

又有人从器材室门口的绿道经过。

光苏漾一个就已经很吸引眼球了，更别提还多了个裴燃，两个同样颜值出众的人站在一起，造成的轰动效应只会是双倍，已经有人开始兴奋地嚷嚷名字。

对话被突然冒出来的郑意景打断，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裴燃索性朝她点了点头，意思是会跟她一起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