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一个竹篓,里面能装大约一百斤的煤炭球。订这些煤球的都在五十里、一百里开外的乡下村庄,那边的山里,家家户户都以种烟烤烟发财,所以这煤球隔三差五就要,少不得拖延。
也耽误不得,因为煤球堆在一块会自燃,能烧的竹篓滚烫滚烫像着了火。
一开始跑,煤粉容易吸到嘴里、鼻子里,惹得我咳嗽流泪,后来习惯了,也就能顶着灰头黑脸,不要命地跑。
借这个,我挣了钱,一趟几十里山路,一趟五毛钱。
一天下来,我能挣6块,够买几块面包,对付着肚子吃完还能剩一两块,那时候,我梦想能趁热吃一碗三四块的螺蛳粉。
可是始终都吃不到,因为有时候太饿了,可能前些时候攒的也都搭进去了,也就凑不足钱买一被褥,买一衣服,买一裤子,买一鞋子,什么都买不起,冻也就挨不住。
黔贵的冬天,对于单薄衣服的自己,真冷。
尽管在桥墩下,烤了火,我又找了很多干秸秆垫着,但冬天一来,还是瑟瑟发抖着被冻醒。可实在没有棉絮被子,也买不起,更不会做梦想着有人送我,咋办?
偷。
虽然土地教会了我敦厚,可皮糙肉厚一样经不住生存的鞭打。
何况,天寒了我,人冷了我,我又何必拿我冻坏的脸贴他们热屁股呢?偷呗,不偷我会死,他们被偷却冷不死。
于是,我有了被子,有了棉袄,有了棉裤,还能换着袜子穿。再然后,我十六岁第一次换了一双新鞋,据说还是大品牌,叫回力。
再到后来,瘦的跟麻杆似的我,黑的跟煤炭似的我,竟然硬生生撑到了十七,而且在深山老林里,幸运地找到了一座灶君庙
庙里的墙塌了一截,其它几面的墙皮也掉了,露出斑驳的砖块色。稳坐中央的灶君神像,它上面的屋顶裂了一道长长的缝,阴天时就老往里飘风灌雨。
但跟桥墩一比,肯定只好不差。
终于,我不用再睡桥墩了。我打算住这儿,花了半天的时间偷了一户人家一口正煮着菜汤的锅,捡了一些破烂,铺了一地的秸秆棉絮,吃睡在这,有了一个家的样子。
很久很久,以背煤为生,靠偷窃为活,偷生,就是为能苟且地活着。多活一天,就多一天不让阎王爷派牛头马面捆了我下地府,因为我的罪,注定要走十八层的好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