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乾清宫。
皇帝匪夷所思地翻看着手中的纸张,气极而笑道:“这么说德仪每回都将侍卫甩开偷溜出去,谁也搞不清她是如何到了四夷馆的?那些北元人又稀里糊涂地把她当成了楚人楼里的头牌姑娘睡了,第二天早上叫嚷起来后,方得知她的真实身份是我中土有名有姓的公主?”
事涉一国公主的清誉,屋子里的宫人立即有眼色地像潮水一样迅速退下。
乾清宫总管大太监阮吉祥低眉垂眼地细声劝慰道:“德仪公主这样不带侍卫出门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惠妃娘娘说过她好几次。只是倒底怜惜她年青孤寡宫中又寂寞,所以不忍心多加苛责,这才纵容公主闯出祸事来。”
他悄悄抬眼望了一下后,声音越发低柔,“按道理来说,公主雇佣的马车怎么就恰恰好混到了楚人楼乐伎队伍里,这其中未必没有值得推敲的蹊跷之处。只是北元国君的王弟本就要求娶我朝公主,圣人要是置之惘闻不理不睬的话,这……名声就有些不好听了。毕竟,宫里还有顺仪温仪两位小公主呢!”
这么多年下来,皇帝对于北元的战事也有些日久生乏,心想以一个公主求得边境三五年的安宁也算一件好事,所以对于北元求娶公主一事颇为心动。
宫里面成年或即将成年的公主有好几位,到底都是亲生的,皇帝舍不得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儿到蛮荒之地去和亲,正与底下的朝臣们商量让哪一位宗室出身的翁主前去,就听闻北元人上表,含糊其辞地说王弟昨日无意间冒犯了一位公主的千金玉体。
皇帝犹不置信,等清楚见到了那些物事只气得手脚冰凉。这回乌龙事丢人丢到北元境地去了,有这样的女儿不如在生下来时就活活掐死了事。
无论怎样大动肝火,事情都要解决。皇帝当机立断亲下圣旨,甄选德仪公主为北元国王弟呼唐麻尔汗为妃,赐下和亲礼无数,两国相约十年内不得为战。至于这轻飘飘的一纸和约能否按实履行,就要看上天眷顾了。两国的边关守将打了数十年,谁也没把这张纸当一回事。
德仪公主在锡云殿闻听消息后吓懵了,踉跄趴在刘惠妃面前哭花了一张脸,“母妃你救救儿臣,那些北元人是未开化的野人族类,要吃生肉喝生血,大冬天住在帐篷里,冷得可以将人耳朵冻掉。我是父皇最疼爱的长女,为什么要我去呢?下头还有妹妹,宗室里也有适龄的女孩,为什么一定要选我?”
刘惠妃因为此事被皇帝叱责了好几句,闻言狠狠拽回衣袖道:“你也知晓你是皇室的长女,下头还有好几个妹妹,更应当为他们做出表率,这是你身为大公主的职责。”她悻悻地压低声音,眼里有不容错认的厌弃,“再说,那些北元人又没有拿到她们绣有表记的肚兜,为甚要去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