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宣平侯府今年流年不利。
赵央构陷京卫司小旗卫慈云一案很快就了结了,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判两名构陷者杖五十罚没银各一千两,革除主谋者赵央的秀才功名,永不许参加科考。宣平侯赵江源因为教子不利,受内监斥责且罚没三年的俸禄,并赔付卫慈云母子五千两银子的名誉损失费。
说完皇帝口谕后,宫中内监望了一下众人后意味深长地道:“赵侯爷,这幸得是京卫司的人大度不爱跟人计较,要不然等着你家公子的就不单单是革除功名而是牢狱之灾了。弹劾你的折子堆满了御案,都让圣人压下来了。不过从今往后你这一家子要谨慎做人,千万莫再生事了……”
送走代传口谕的内监,脸色煞白的秋氏喉头喷了一口心头血,身子一软就晕倒在地上。
费心经营许久不但没落着好不说,连赵央的秀才功名都没了,更别去幻想侯府世袭的爵位了。从此往后这孩子就是一介白衣,在京中这块人人势利的地方,只怕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想到那位内监临走时那带了几分嫌弃憎恶的眼神,秋氏怄得心口生疼。
赵江源却是面色漠漠地看了两眼,甩着袖子自去书房了。仆妇七手八脚地将主母扶到床上,就没人看见女人的侧颜上流下几滴清泪。两情相浓时,这份晕倒两分真里掺了八分假,别人照样会如珠如宝。两情淡薄时,这份晕倒八分真里两分假,却没人过来嘘寒问暖了。
这世上遇到再大的波折,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
官媒按着先前约好的时辰送来了白家的聘礼单子,赵江源实在没有精神细看,草草翻过一遍后就交付给了仆妇吩咐道:“拿去内院给秋氏裁夺,聘礼里东西都是要随着新人返回夫家的。让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拟一个清单过来我会看着办!”
官媒借着喝茶的工夫竖着耳朵听着,果见那个仆妇接了礼单老老实实地进了内院。心想外面的传言果然没有错,这秋氏纵着儿子惹下泼天大祸被剥夺了内院的管理职权,如今只在女儿的嫁妆上还说得上两句话。其实男人的心就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说翻脸就翻脸。稀奇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妾他也把你当妻。厌弃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妻他也敢把你当成妾。
过了一会儿,仆妇出来奉上一叠纸道:“这是秋夫人原先就拟好的草册子,说小姐出门子需要置办的东西太多,已经写了几样需要紧急置办的,让侯爷先看着找人去采买。白家定下的日子太紧了,也不知道赶得上趟不?”
赶不上趟正好,官媒眼珠子一转就极和善地劝道:“白家向来是诗书传家名声清正,一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们家也是诚心诚意地想早日结亲。不如您把这个草册子给我,就说是您府上姑娘的正式嫁妆。您家再慢慢填补,多一点少一点白家人不会计较的。”
两姓之好讲究的就是媒妁之言,哪里有不计较聘礼嫁妆多寡的人家呢?为了女儿日后在婆家过得舒坦直得起腰杆子,这个嫁妆单子可以说是要更改无数遍,才会小心又小心地交付媒人。更有讲究的人家,还会在官府里存一份嫁妆册子备查,以防日后嫁娶双方因事由起纠纷。
但是赵江源将将从云南回京不久,以为京中娶媳嫁女的风俗就是这般不看中钱财。心想白家果然是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家,儿子赵央那般不争气惹下事端,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帮他妹妹寻到一副好姻缘。于是,他也没有多问就将手中的草册子递了过去。
官媒笑嘻嘻地接过草册子,心头却暗暗撇嘴,就这么一个处事糊里糊涂的人,难怪教出那样混账的儿子。想来这家的姑娘也不外如是,也怪不得白家许下重金让自己悄悄谋划此事。看着煊煊赫赫的富贵人家,儿女不争气就是挣下金山银山一样也得败得精光。